“像,太像了,要是娘娘披上一件貂裘的話,簡直就與那畫上的昭君一般無二了?!毙∪嘏氖值?。
“掌嘴!越發(fā)沒個規(guī)矩了,竟取笑起你們的主子來了。”我佯裝生氣,“我哪有昭君的美貌呀,據(jù)說她出塞的時候,大雁飛過,其中一只看到了昭君的容顏,看傻了,竟然忘了拍動翅膀,一頭從半空中栽下來,平白送了性命,可見昭君之美?!?/p>
“一只大雁算什么呀,若是換了我家娘娘,一整排大雁都掉下來了,撲撲地落下一串,那才壯觀呢。”小蓉抿著嘴看我。
“你只顧亂說了,還聽不聽曲子了。”我問。
“聽,聽,娘娘快賞奴婢們一曲吧?!毙∪剡B忙收了笑容,一本正經(jīng)地說,唯恐我不彈了。
我已經(jīng)解開了那層已經(jīng)有點泛白的綠綢,琵琶抱在懷里,淺檀色的琴板一點沒變,多久沒有彈琵琶了,半個月了,在牡丹亭幾乎每天都要彈,我和琵琶簡直就是一體的,現(xiàn)在居然有半個月沒彈了,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我定了定弦,琤琤幾聲琵琶,破空而起,在空氣中振蕩開來,貼著水面,一直飄到岸邊,散在興慶宮的上空。
在玉蘭和小蓉?zé)崆械哪抗庀?,我的手指落在弦上,曲子悠悠自指尖下流出來,我彈了一會,才驚覺,我彈的是《菩薩蠻》,我曾經(jīng)在上陽宮,為魏王擊過的那一首曲子。
小蓉忽然開口唱了起來:
洛陽城里春光好,洛陽才子他鄉(xiāng)老。柳暗魏王堤,此時心轉(zhuǎn)迷。桃花春水淥,水上鴛鴦浴。凝恨對殘暉,憶君君不知。
我心中一跳,手指停了下來,問小蓉,“你會唱這一首歌?”
玉蘭笑著說,“娘娘有所不知,這小妮子可會唱歌了,沒有她不會的歌?!?/p>
我對她說,“你可會唱《咸陽古道》?”
小蓉點點頭,“娘娘,是李白的《憶秦娥》吧?!?/p>
我開始輕抹慢捻起來。凄清幽咽的曲子在池中飄浮不定,小蓉和著曲子,漫聲唱道:
簫聲咽,秦娥夢斷秦樓月。秦樓月,年年柳色,灞陵傷別。樂游原上清秋節(jié),咸陽古道音塵絕。音塵絕,西風(fēng)殘照,漢家陵闕。
我覺得自己的淚都快掉下來了,我想起了樊姑娘,小蓉的嗓音和她有相似之處。這是樊姑娘最喜歡彈的曲子,我想,一定是她常常彈給李公子聽的曲子。
世上男兒多薄情,李公子又怎知樊姑娘一片癡情,而且,他再也沒有機會知道了,知道了,又能怎樣,人早已經(jīng)死了,所有的愛恨恩怨俱已煙消云散。
“娘娘,這里風(fēng)大,我們回去吧,小心受了風(fēng)寒?!庇裉m的話縹縹緲緲地傳過來,我忽然如夢初醒,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在愣著,并沒有彈曲子,我環(huán)視了一下四周,天色將晚,風(fēng)更大了,吹得我的披風(fēng)獵獵作響。
我細(xì)心地將琵琶包起來,小蓉接了過去,我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