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你了蒙大哥，”梅長蘇抬起頭朝他一笑，“有什么消息，第一時(shí)間告訴我。”

蒙摯行事一向利落干脆，只答了一個(gè)“好“字，轉(zhuǎn)身就離開了。

梅長蘇長長吐一口氣，向后仰在枕上，又沉思了一陣，只覺得心神困倦，暈沉沉的。為免等會兒精神不濟(jì)，他強(qiáng)迫自己不再多想，摒去腦中雜念，調(diào)息入睡。只是一直未能睡沉，淺淺地迷糊著，時(shí)間也一樣不知不覺地過去，再睜開眼時(shí)，已是午后。

再睡也睡不著，梅長蘇便披衣坐起來，吃了一碗晏大夫指定的桂圓粥后，又拿了本寧神的經(jīng)書慢慢地看。飛流坐在旁邊剝柑橘，周邊一片安靜，只有隱隱風(fēng)吹過的聲音。

此時(shí)還沒有新的消息進(jìn)來，無論是十三先生那邊，還是蒙摯那邊。

其實(shí)這很正常，他分派事情下去也不過才幾個(gè)時(shí)辰而已，有些情況不是那么容易查清楚的。

但梅長蘇不知為什么，總是隱隱地感覺到，有什么掌控之外的事情悄悄發(fā)生了。只不過想要凝神去抓時(shí)，卻又從讓它指間溜過，捕不牢實(shí)。

正在神思飄浮之際，外面院門突然一響，接著便傳來黎綱的聲音：“請，請您這邊走?！?/p>

梅長蘇眉尖輕輕挑了一挑。雖然有人上門，但絕不會是他正在等待的蒙摯，也不會是童路。

因?yàn)槿绻悄莾扇?，不會由黎綱在前面如此客氣地引導(dǎo)。

“飛流，去把那張椅子搬到蘇哥哥床旁邊好不好？”

飛流把手里的幾瓣橘子全部朝嘴里一塞，很聽話地將椅子挪到指定的位置。等他完成這個(gè)動作之后，房間的門已被推開，黎綱在門外高聲道：“宗主，靖王殿下前來探病?！?/p>

“殿下請進(jìn)。”梅長蘇揚(yáng)聲道。

隨著他的語聲，蕭景琰大踏步走了進(jìn)來。黎綱并沒有跟在身后，大概是又出去了。

“蘇先生放心，沒人看到我到你這里來?！本竿蹰_口第一句話就是這個(gè)，“先生的病怎么樣了？”

“已是無恙。只是因?yàn)樵谖婧?，不能起身，請殿下恕我失禮?！泵烽L蘇伸出手掌指向床旁的坐椅，“殿下請坐?！?/p>

“不必講這些虛禮了，”靖王脫去披風(fēng)坐了下來，開門見山地問道，“你在查皇后生病的事情嗎？”

梅長蘇淡淡一笑，“殿下怎么知道？”

“我想以你的算無遣策，應(yīng)該是不會放過任何一件不尋常的事吧……”

“難道殿下也覺得，皇后的病并不是尋常的??？”

“我不是覺得，我是知道。”靖王線條明晰的唇角抿了一下，“所以才特意來告訴你，皇后中的是軟蕙草之毒?！?/p>

梅長蘇微微一驚，“軟蕙草？服之令人四肢無力、食欲減退，但藥性只能持續(xù)六到七天的軟蕙草？”

“對。”

“殿下為何如此肯定？”

靖王神色寧靜，口氣平淡地道：“我今天入宮請安，母親告訴我的?；屎蟀l(fā)病時(shí)，她正隨眾嬪妃一起去正陽宮例行朝拜，就站在皇后前面不遠(yuǎn)處，所以看得清楚?！?/p>

梅長蘇眸色一凝，緩緩道：“靜嬪娘娘……是怎么判斷出那是軟蕙草的？”

“母親入宮之前，經(jīng)常見這種草藥，熟悉它的味道，也知道它發(fā)作時(shí)的癥狀?！本竿蹩戳丝疵烽L蘇的表情，又道，“你也許不知道，我母親曾是醫(yī)女，她是不會看錯(cuò)的?！?/p>

“殿下誤會了，我不是不相信靜嬪娘娘的判斷，我只是在想……到底是誰能在皇后身上下手，卻又只下這種并不烈性的草藥？”梅長蘇凝眉靜靜地沉思，額上滲著薄薄的細(xì)汗。因?yàn)榻箲]，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捻住錦被的一角，慢慢地搓，不知不覺，指尖已搓得有些發(fā)紅。

“這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如此操心？”靖王皺眉看著他的臉色，有些不忍，“又不單是你、我查，譽(yù)王雖不知皇后病因?yàn)楹?，但也已?jīng)開始在宮里大肆追訪，說不定很快就能找到下藥之人了?！?/p>

梅長蘇閉了閉眼睛，有些虛弱地笑了一下，“殿下說得不錯(cuò)，最糟的情況也只是皇后參加不了祭禮，的確不算影響太大的事件，想不通也罷了……”

“蘇先生想事情的時(shí)候，手里也會無意識地搓著什么東西?。俊?/p>

梅長蘇心頭微震，面上仍是不動聲色地放開了被角，笑道：“我常常這樣，就算是不想事情發(fā)呆的時(shí)候，手指也會亂動的。我想很多人都有這種習(xí)慣吧！”

“是啊……”靖王眸中露出一絲懷念之色，“我認(rèn)識的人中，也有幾個(gè)這樣的……”

梅長蘇把雙手籠進(jìn)暖筒，扯開話題道：“這一向蘇某疏于問候，不知殿下您近況如何？”

靖王深深看了他一眼，道：“當(dāng)然是在忙蘇先生交代下來的事。府里營里都整治了一下，在外面也是按著你的名單在交朋友……蘇先生確是慧眼，選出來的都是治世良臣，與他們交往甚是愉快。對了，我前幾天在鎮(zhèn)山寺碰巧救了中書令柳澄的孫女，這也是你安排的嗎？”

梅長蘇歪著頭瞅了他半晌，突然笑了起來，“殿下真當(dāng)我是妖怪嗎？”

“呃……”靖王猜錯(cuò)，有些不自在，“那是我多心了……”

“不過殿下倒提醒了我，也許真的可以好好策劃一下，找?guī)讉€(gè)重要的人下手，讓殿下多攢點(diǎn)人情?！?/p>

靖王冷笑，似有些不太贊同，“人情中若無真情，要之何用？交結(jié)良臣，手腕無須太多。與人交往只要以誠相待，何愁他們對我沒好感？先生還是多休養(yǎng)吧，就不必操這個(gè)心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