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非煙,我叫非霧,我們會成為好姐妹的。”非霧對我說。
她這話給了我很大的安慰,我再對她笑笑,卻不知道說什么好。
非霧帶著我來到后院,在迷宮似的后院里曲曲折折地走著,她一邊走,一邊問我些閑話,我很久不說話了,一開口就覺得生澀,幾乎忘了怎么運用我的舌頭了,說了一會兒方才流利了些。我不禁想,如果我再在舅舅家待幾年,也許就變成啞巴了。
非霧告訴我她今年十二歲,父母雙亡,一個遠房親戚照顧了她幾年,一年前,那個遠房親戚死了以后,她就被那家人賣到了牡丹亭,牡丹亭是一個樂伎館。
我不知道什么叫樂伎館。
非霧告訴我,樂伎館就是女孩學習樂器的地方,每個女孩子都會學一種樂器,學會了,就在牡丹亭彈奏給一些有錢來消遣的人聽,也會被派出去,到大戶人家的家宴上彈奏,或者到酒樓畫舫上彈奏,為牡丹亭賺得白花花的銀子。
“那你學的是什么?”我問她。
“琵琶?!狈庆F笑笑,看看我懷中的琵琶,“我猜你也是學琵琶的?!?/p>
我嘆了一口氣,“可惜我現(xiàn)在一點兒也不會?!?/p>
“你很快就能學會了?!狈庆F安慰我。
正說著,我聽到一陣美妙的音樂聲,錚錚琮琮地響著,我們順著樂聲,來到了一個很幽靜的房間門口,非霧敲了敲門,門里傳出一個悅耳的女人聲音,“進來罷?!?/p>
非霧推開門,我眼前一亮,這個房間優(yōu)雅異常,墻上只掛著一幅山水圖,一架古箏放在房間中央,古箏旁有一個長頸花瓶,仿佛是一位美人盈盈而立。一道屏風把古箏攔住一半,外面放著一張桌子和幾張春凳。
房間里有一個美麗的女人,大概二十三四歲,她素面朝天,眉眼如畫,美得讓人震驚,當你竭力想追逐她的美麗時,卻又覺得怎么也看不清,她穿著一件款式簡單的白色長袍,坐在古箏后面的一張床上。此時我眼前一亮,不僅僅是因為她的美麗,更重要的是因為這個美麗的女人懷中抱著一把琵琶,剛才那美妙的樂曲就是從她纖細的手中流淌出來的!
原來琵琶可以彈得這么好聽,這簡直不是人間的樂曲,我懷疑在天上也未必能聽到這么好聽的樂曲,這只能是在夢中和幻想中,才能聽得到。
我立刻喜歡上了這個女人,因為她會彈琵琶,而且彈得無人能比。其實我并不知道別人彈得怎么樣,我只是固執(zhí)地認為,天下一定沒有人能彈得比她更好了。
琤的一聲,余音裊裊,那女人停止了彈琵琶,眼睛也沒抬起來,她問非霧,“這小姑娘是新來的?”
“樊姐姐,這是非煙,今天剛到的,韓夫人讓我?guī)齺斫o你看看,能不能讓她學琵琶。”非霧恭恭敬敬地對樊姑娘說。
樊姑娘的眼睛這才抬起來,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說:“她能學?!彼难劬τ行├?,有些空,又有說不出的嫵媚。
我高興得心怦怦直跳,樊姑娘只看我一眼,就說我能學琵琶,那我就一定能學好,她彈得太好了,我什么時候才能彈得跟她一樣好呢?
非霧很高興地看了看我,我感激地沖她笑了笑。
“你叫非煙?”樊姑娘又看了我一眼,“這名字太薄了?!?/p>
我也恭恭敬敬地對她說,“樊姐姐,我姓步?!?/p>
“這個姓不多見,我也乏了,你們先回去吧。非霧,就讓非煙跟你住吧。”樊姑娘微微地閉上眼睛,放下琵琶。
非霧輕輕地答了一聲,“是!”慢慢地退了出去,看得出,她對樊姑娘又敬又怕。她這種情緒感染了我,我也開始對樊姑娘又敬又怕起來,不過除了敬和怕,我也對她生出了模糊的說不出的喜歡,我也低下頭,慢慢退了出去。
“樊姐姐真美!”走到一個回廊上,我忍不住贊嘆起來。
“也是個薄命的人?!狈庆F嘆了一口氣。
“為什么?”我現(xiàn)在有點知道什么叫薄命了,我想起了娘親,紅顏多薄命,娘親說過,為什么美麗的女人就薄命呢? 我實在想不清楚,我覺得美麗的女人應(yīng)該會幸福才對呀,就像美麗的花兒一樣,大家都喜歡它,都不愿意傷害它。我只是不知道,在城里,許多人因為太喜歡花兒的美麗而把它采摘下來,供在瓷瓶里,讓它慢慢地枯萎,憔悴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