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招管用，周小天一愣馬上閉嘴，仰頭看我，忽然惡毒地一笑，再次張口：“吉吉吉吉吉吉……”

這小丫頭反應(yīng)真快！莫非她昨晚也看出什么來了？我頭皮炸了一下，馬上飛眼看大器。好在，這死胖子思緒又飛了，估計還在一點點回憶昨晚的蛛絲馬跡。

有手機(jī)鈴聲響起，付裕一摸褲兜，邊掏手機(jī)邊走出辦公室。我逮了個時間差低頭惡狠狠瞪了周小天一眼。小丫頭毫無懼色挑釁回看我，還面帶微笑。

付裕推門進(jìn)來，揮了揮手?！暗?！晚上有局了，骨頭請客慶功?！闭f著話大步走近一巴掌砸在大器肩膀上，“點了名要請你這位大功臣，我們都是作陪。”

大器徹底云山霧罩：“啥功臣？我靠昨晚我還有什么事??？”

話音未落，我們另外三人笑做一團(tuán)。周小天笑著倒在沙發(fā)上拿手背擋著鼻子，看我和老付：“這胖子連那個事兒都忘了??？哈哈哈……”

大器直愣愣看我們仨，一臉要死的表情。

午飯付裕帶我們幾個在公司附近隨便找了快餐，周小天去點餐時。我猶豫了一下借口幫忙跟了上去。

站在周小天身后，手指敲她肩膀，問她剛才是嘛意思，她做拈花微笑不語狀，我做捋髯慈悲長者狀，讓她有話直說，保證給她買糖。

“屁糖！”周小天側(cè)身杵過來一肘子險些正中我下懷，“我告訴你，你們男的喝醉了我可沒醉，昨晚你倆人出去進(jìn)來鬼鬼祟祟的，一個桌還發(fā)短信，她還跟我打聽你，你敢說沒事？”

……我恨善于觀察生活者！

我?驢技窮地詭辯道：“你得透過現(xiàn)象看本質(zhì)??！不能見風(fēng)就是雨吧？我都說了充其量就是個好感，還被扼殺在搖籃里了。再者說就算我有這個賊心，被你這么攪和到盡人皆知的話，還怎么進(jìn)展哪我？”

“啰唆！你的事我才不管呢，誰愿意拿你開玩笑似的?！敝苄√焓箘咆嗔宋乙谎?，“不就是怕偷雞不成蝕把米么？”

我一聽就惱了，想反駁卻忽覺詞窮。其實仔細(xì)一琢磨，還真是這個理兒。還真是怕姻緣不到頭兄弟也不好做了。

點了餐回到座位，周小天手腳還挺麻利地把餐分好擺每人面前。我看付裕一臉苦笑，湊上去打哈哈：“怎么著？憶苦思甜呢？”

“哪啊，做思想工作呢?！备对３笃饕慌?，“嚴(yán)正警告我不能打陳吉吉的主意，你聽聽！我至于那么無恥么我？”

怎么感覺像是指桑罵槐呢？

大器咬著吸管喝了口橙?，瞟我：“老付說了，他不能。不會像你似的。你倆是不是串通了？口風(fēng)還真一致?！?/p>

和付裕相視壞笑。這哥們兒之間，不拿來互相詆毀，還能拿來干什么呢？

周小天坐到我旁邊，問對面的大器：“哎，陳胖子，怎么沒見吉吉？”

大器剛拿著勺子口飯塞進(jìn)嘴，聞言驚了一下，噴著飯反問：“你認(rèn)識吉吉？”

余下三人一愣，繼而全部爆笑——這胖子還真把昨晚忘得那叫一個干凈，任何事都聯(lián)想不起來了。

拋開壯舉，就著快餐展開耐心細(xì)致的啟發(fā)與引導(dǎo)后，終于讓大器基本上補(bǔ)回了昨晚那段崢嶸歲月。失憶的胖子聽完我們仨七嘴八舌的敘述后，吸了一大口橙?，打了個嗝，緩緩點頭做恍然大悟狀：“哦……這么這么就to me了?！?/p>

我和付裕默契露笑，敢情這死胖子在國外也能看到國產(chǎn)賀歲片。

“哎，賴寶，給吉吉打個電話，”周小天推了我一把，目光狡黠，“大禮拜六的一起出來玩啊，反正晚上有飯局也是一起。”

我惡狠狠回敬了這丫頭一眼，低頭吃飯，等大器反應(yīng)——我何嘗不想把陳吉吉叫出來一起啊，拋開那顆悸動的心不提，起碼看到活人我才踏實，我得知道她到底消沒消昨晚的氣啊。

大器倒是一點沒多想，點著頭掏出手機(jī)開始按號碼，邊按邊嘟囔：“我怎么總覺得忘了個什么事呢我，我是不是答應(yīng)吉吉什么了？”

“不知道。沒聽說。不清楚?！贝蠡锶珦u頭。

大器耳朵聽著手機(jī)，表情還在琢磨，忽然抬了眼睛看我：“哎寶，晚上的飯局，你把你那個王什么姨也帶來唄，跟我吹得天花亂墜的，也讓我看看活的。”

付裕一愣，看我，我急忙沖他擠眉弄眼。

“誰？”周小天詫異。

“怎么不接電話？”大器還拿著手機(jī)貼耳朵，自言自語一句后轉(zhuǎn)而答疑，“寶的女朋友，據(jù)說漂亮得一塌糊涂的，在瞎子眼里都是西施?！?/p>

周小天當(dāng)即轉(zhuǎn)頭瞇眼夾我：“呵呵，原來你有女朋友？”

我的腦袋瞬間胖了一圈，靠！把她給忽略了！這回麻煩了，周小天肯定認(rèn)為我是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我這形象啊！急忙賠笑臉挽回聲譽(yù)：“逗唄，其實也不算女朋友……”

大器那邊正拿著手機(jī)重新?lián)芴柲?，一聽這話抬頭了：“什么玩意兒？不算你女朋友？”

我腦袋又胖了……這王欥欥是我抬出來應(yīng)付大器的草木皆兵的，照片都給他看了，這話我怎么往回咽？只得繼續(xù)周旋。“算！怎么不算。不信你問老付啊?！睉?yīng)對著急忙轉(zhuǎn)移話題，“哎陳吉吉電話打通沒??？”

大器搖頭，繼續(xù)把手機(jī)貼耳朵。

再扭頭心虛地看周小天，這丫頭已經(jīng)是一臉鄙夷了：“呵呵，行啊你，還想山外青山戀外戀呢你？”

這丫頭還算懂事，給我留著面子沒挑明，但我這汗已經(jīng)下來了，急忙探身湊近壓低聲音：“那不是說給大器聽的打消他顧慮的嘛！我和那個王欥欥……感情早破裂了?！?/p>

我實在沒法跟她解釋王欥欥一直不知道她是我女朋友的事啊我！丟人?。?/p>

周小天這次沒給我面子，估計心里已經(jīng)鄙視死我了，往后一靠躲開我，一下提高音量：“感情破裂了還算女朋友？談戀愛還帶名存實亡的？”

大器拿著手機(jī)聽著，看見周小天的反應(yīng)后沖這邊壞笑著擠眼睛：“哎？哎哎？小周老師，你很在意寶有沒有主兒這事哦！”

……得，這廝的想法拐那去了。

我快抓狂了，一指大器：“你給我閉了！”扭頭奔周小天：“周老師這事巨復(fù)雜啊！你不能對我這么武斷啊?！闭f著話在桌子底下伸腳踢付裕求支援，付裕在旁邊一直低頭吃飯裝置身事外，這會兒一下樂噴出來，但仍不抬頭。

陳大器繼續(xù)唯恐天下不亂：“沒事好啊，寶，你就把那個王欥欥的照片給周老師看看唄，有什么呀？我都想再看看?！?/p>

周小天一聽，轉(zhuǎn)身沖我一伸手。

我陷入絕境了。照片就在錢包里，這個大器知道，我撒不了謊，不拿就是做賊心虛，拿了后果不堪設(shè)想。

狠踢付裕兩腳，這個禽獸依舊巋然不動。我徹底沒招了，慢慢地掏出錢包，顫抖著把王欥欥照片一點點抽離出來。還沒抽完，周小天那邊一把就拽了過去，放在眼前打量：“呵呵，蠻漂亮么，還挺妖的?！?/p>

“是吧！是吧！”大器添油加醋，“我都懷疑是假的！”

我快哭了。我現(xiàn)在要是不承認(rèn)這是我女朋友，大器肯定會懷疑我當(dāng)初的動機(jī)，要是這么默認(rèn)，這周小天和陳吉吉早晚肯定能碰上，到時候這丫頭當(dāng)著陳吉吉面給我毒舌幾句，我就徹底萬劫不復(fù)了。

周小天拿著照片，眼睛卻看向我，那目光都開刃了。

我實在想不出輒回她什么話，只得在桌底下狠命踢了付裕一腳，嘴上敲他一句：“你他媽還沒吃完??？”

付裕明顯感覺到我語氣中的殺氣，這會兒終于抬了頭，看了我一眼，又看向周小天手里的照片，直截了當(dāng)替我解圍：“王欥欥的照片吧？她好像不是賴寶女朋友哎?！?/p>

周小天撇嘴蔑笑：“哦？付叔，那你告訴我，什么樣的男人會把不是自己女朋友的女孩的照片放錢包里隨身帶著？”

付裕一愣，立馬看向我。我瘋狂調(diào)動著五官繼續(xù)向他求助。要說付哥真是英明果敢，當(dāng)即猛一下站起身，甩下一句“我去洗手間”，飛快離去……

周小天也不說話了，看著我意味深長地似笑非笑。我都抓耳撓腮了，很有沖動解釋，但現(xiàn)在這局面，就算我真的原原本本地解釋，還招人信么？

陳大器坐對面笑得跟春晚開場似的，塑料勺子敲著餐盤：“哈哈哈，您倆這是演的哪一出??？你們是不是早就認(rèn)識??？你看我一提王什么姨，把周小天給醋的喲，我是不是昨晚喝醉還錯過什么了??？”

周小天眉宇間不悅了一下，旋即釋然，滿眼幸災(zāi)樂禍地瞟向陳大器：“哼哼，陳胖子，你昨晚錯過的可多了?！?/p>

大器眼睛一亮，剛要追問，手機(jī)響了，按鍵接聽：“喂，怎么不接電話呢你！哦，那洗完了？趕緊把頭發(fā)吹干出門，我在你付哥公司呢……”

對面打著電話，這邊周小天扭頭看著我，還是那個鄙視神態(tài)：“哎，等會兒吉吉來了，你是不是希望我守口如瓶?。俊?/p>

看她那眼神，我忽然冒出一股邪火來，沒女朋友非得憋出一個！搞得現(xiàn)在左右不是人了，我冤不冤哪！拍額頭做痛苦狀：“小天兒啊，這事現(xiàn)在我連解釋都沒法解釋。我只求你一件事，你能不能別太武斷地定義我在你心里的形象？”

周小天涼笑：“哈，你覺得你在我心里還有形象？”

大器打完電話時，我正和周小天處于無話可談的尷尬境地，無奈起身去洗手間。路遇正往回折的付裕，氣得我上去一把掐住他七寸，質(zhì)問他為什么見死不救。

付裕一臉委屈說他又不知道原委，不知道我怎么跟大器說的，萬一接話接穿幫了怎么辦？我繼續(xù)質(zhì)問不幫也不能一直在旁邊笑場??！

“哈哈，大器不知道內(nèi)幕，我可知道周小天在氣什么呢，她是不是拿你當(dāng)陳世美了？”

我一愣：“你知道？”

老付笑得眼睛都沒了：“靠，當(dāng)然。這小丫頭挺八卦的，在公司就跟我聊半天你跟陳吉吉的事了，說她昨晚觀察出來你倆不正常，向我打聽你和她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兒?！?/p>

“你怎么說？”

“我說屁啊，我哪知道你倆有沒有事啊?！?/p>

說著話，和付裕一起又返回了餐桌旁，坐下才想起沒去洗手間。而周小天已經(jīng)坐到大器旁邊去了，留下對面?zhèn)z空座給我和付裕——很明顯，不愛挨著我了。

大器拿手機(jī)敲桌子：“哎哎，我給我妹打電話了，晚上一起吃飯。那個骨頭不會介意吧？”

我和付裕同時擺手搖頭。

“對了，那咱下午去哪??？不能吃完中午的就一直坐著等晚上那頓吧？”大器目光灼灼，“有什么好玩的地方?jīng)]??？”

“大下午的玩誰啊？”付裕伸個懶腰，“要不上我那兒去吧，正好你也去認(rèn)認(rèn)門?！?/p>

幾個人起身整理著裝往快餐店外面走，到了停車場大器邊扯我和付裕：“哎哎，你們誰去接一下我妹吧，總不能讓他自個打車來吧？”

幾個人面面相覷，最后定格我這兒了。毫無疑問哪，這么幾個人，老付得領(lǐng)人帶路，肯定是我去接。

付裕把車鑰匙甩給我：“我們仨打車，你開我車去接吉吉吧。”

大器掏手機(jī)調(diào)通訊錄：“你記一下我妹電話，我都不知道她住哪兒，別找不到。”

我邊開車門邊擺手：“不用，我有她號碼?！?/p>

大器點點頭，和另外倆人一起后退目送我倒車，我剛倒出一段距離，一打輪的工夫，大器像野狗一樣撲上來倆手按住車窗：“哎！不對啊！你怎么有我妹電話的？”

我一驚，迅速悔恨剛才的大意應(yīng)答，繼而沉著冷靜，扭著方向盤答非所問：“昨天你不是剛回國么，吉吉接你飛機(jī)我和老付也去了，路上那個堵車啊后來我還看見一個煎餅攤……得！我先走了！接到吉吉給你們打電話！”說罷一腳油門飛馳而出。

車開出一段路，我給陳吉吉打電話詢問地址，響了半天居然沒人接。掛了電話正猶豫路在何方呢，手機(jī)短信提示，陳吉吉的：干嗎打電話？

這不有病么！不接電話回短信問我。

回：你哥派我來接你，給我你家地址。

不一會兒短信回過來，這丫頭住北苑那邊。希望不堵車吧！一揮馬鞭：駕！

路程順利，地址也不算難找，陳吉吉就住北苑城鐵附近，短信確定了見面的坐標(biāo)與經(jīng)緯度，行駛到指定地點停車點煙等候。

約莫七八分鐘，倩影由遠(yuǎn)及近。米黃直筒褲，高領(lǐng)薄毛衫，黑色薄毛短外套，邊走邊四處張望。我按了一下喇叭，倩影一定，繼而快步走來。

我很聰明地探身打開副駕駛車門，陳吉吉也就拉門坐了進(jìn)來，沖我瞇眼一笑。我頓時心如黃河之水，卻面似泰山磐石。

車上路，我扭頭問：“什么意思啊你，不接我電話還非得短信？怎么？男朋友們都在家不方便??？”

陳吉吉抬手作勢要打我，猶豫一下又放下：“什么啊，我就是一看號碼下意識按的拒接，以前你不也打過么，我那時候哪敢接你電話啊?！?/p>

“現(xiàn)在也不敢？”我故作瀟灑地側(cè)頭。

“也不是，覺得別扭吧，還是沒完全把你和短信的賴寶聯(lián)系起來。就是吧，覺得發(fā)短信親切，像你?！标惣Σ[瞇的，歪著腦袋目視前方，根本沒看我……白瀟灑了。

“那我上午發(fā)短信你也沒回啊？”我有目的地找碴兒。

“我睡覺呢啊，”陳吉吉白我一眼，“昨晚被罵那么慘能睡著么？還不是白天回了家補(bǔ)了一覺。”

這倒又讓我愧疚之心油然而生，沉默了片刻，低聲問：“還……沒生氣了吧？”

我是在話問出口瞬間做了深思熟慮的。我本來想問“還生氣么”，但這樣的疑問句，答案明顯是開放式的，所以迅速改變策略用了反問句，并且把答案也包含在問句中，如同奧運(yùn)會上記者問冠軍“得了金牌很高興吧”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