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虛脫了一般,這一天發(fā)生的事情太多,我連對江菲生氣的勁都沒了。她對我,只不過是一條有著妖艷外表的毒蛇,在我剛要沾沾自喜的時候,便悄悄從床下繞出來,咬上一口,讓我重新痛不欲生,她到底還要咬我多少口?
我搖搖晃晃地走回來,重新坐下,因為沒有力氣,頭靠在椅背上,腿也學(xué)著她那樣伸到茶幾上。
“你不是說是為我好么?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給我?guī)磉@么嚇人的消息?”我質(zhì)問她。
這時已經(jīng)是夜半三更,我們都沒有吃飯,肚里饑腸轆轆。
“我下邊要是說點更打擊你的事兒,你還能接受嗎?”江菲半真半假地開玩笑。
她也許真是玩笑,但我是嚇怕了。我擔(dān)心承受不了接踵而來的打擊,便提議先去吃飯,回來再說。江菲拿起外套,表示同意。我找出車鑰匙,開車前往北大南門對面的一家通宵牛肉面館,我們都喜歡那里的牛肉飯,以前半夜蹦迪回來,經(jīng)常上那兒喂飽肚子才回家睡覺。
今天,通宵牛肉面館里依然有許多學(xué)生在那兒孜孜不倦地刻苦讀書,北大及想考北大的學(xué)子們真是不一樣,每每我來這個通宵館都會發(fā)出這樣的感慨。我也曾經(jīng)試過來這兒通宵學(xué)習(xí),但結(jié)果準是在兩點左右,趴倒桌上一覺睡到天亮。
由此得出結(jié)論,我這輩子也別想考上北大清華這類天字號的學(xué)府,盡管年年九月考研高潮的時候我都會怦然動心,都想拿出書來好好復(fù)習(xí),到11月也會去報名,可到一月份該考的時候,保準臨陣脫逃。
這次真是餓壞了,現(xiàn)在我顧不上什么身材,吃相,一碗熱騰騰的面條,幾口就吃完了。
“再來一碗?!蔽铱吹椒?wù)小姐驚訝的眼神兒。
江菲撲哧一下笑了:“要是哪個男人被你外表騙了,娶回家一不小心發(fā)現(xiàn)你這副吃相,他不后悔才怪呢。”
“那時,后悔也晚了,好吧,你說吧,還有什么對不起我的事兒在后邊等著呢?你一股腦說完了,我再想怎么報仇?!?/p>
兩碗面下肚,我覺得有點勁了,也點起了一支煙。說報仇的時候,那表情絕對嚴肅,我絕不容別人把我放在手掌上戲耍。
“得了,你那樣兒嚇唬誰呀,別人跟你哭兩次,你就心軟了。”江菲白我一眼說。
“是嗎?”我沒跟她辯,越辯越顯得心虛。
“你知道不知道,你們老板用來控訴你們的匿名信是我寫的?”江菲故意放慢語速,以便看我的表情。
估計我沒讓她失望,我火冒三丈:“你丫有病啊,告我對你有什么好處!?”我的聲音在夜半三更格外響亮,正在看書和正趴在桌子上睡覺的學(xué)生以及低頭算賬的服務(wù)員都朝我這邊望來。
江菲毫無顧忌地笑,似乎我的反應(yīng)是她的得意之作。
老孫年紀漸大,知道賭場這條路走不長,90年代末網(wǎng)絡(luò)開始興起的時候,又籌了筆資金搞網(wǎng)上商城。他一直沒有結(jié)婚,也一直沒讓身邊的女子懷孕,徐坤成了他惟一的寶貝兒子。
他感覺年輕的時候欠這對母子太多,希望老來能夠補償,哪知徐坤他媽不買賬,一直到徐坤父親因為不小心摔斷脊柱,他母親實在湊不齊醫(yī)藥費,才不得不在老孫的金錢面前低頭。
于是對徐坤,他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掉了。徐坤追我,他是瞧在眼里的,我看不上徐坤,他也心知肚明。于是他通過岳子,想幫徐坤一把,該死的岳子招出我在北京有這么個男朋友,他就收買江菲,創(chuàng)造出種種障礙,制造我跟周揚之間的誤會。
江菲舊技重演,裝病把周揚騙到家里,然后在杯中下藥,不知底細的周揚,當然逃不出她的手心。
江菲處理完北京的事,知道周揚必不肯接受她,便飛回廣州安心當起老孫的情人。那次她來廣州見我還鑰匙,其實是已經(jīng)打算定居那里。
至于匿名信,她瞧出不對頭。明明我跟岳子是一起來進貨的,岳子卻常背著我跟老孫見面,她懷疑其中有詐,為了怕我上當,便注意搜集了其中證據(jù)。
在當時的情況下,她不方便把證據(jù)交給我,交給我估計我也不信,她就把信一股腦寄往北京我的頭兒那里。信主要是針對岳子,并沒有提一句我的名子,但是她不知道,我是此次廣州之行的負責(zé)人,加上岳子又一直在單位追求我,老板把我懷疑進去,也是理所當然的。
江菲從老孫處得知我也被起訴,便跟老孫一起飛回北京旁聽,待到看見我情況不妙,便自個跳出來替我作證。
她說到這里的時候,我們已經(jīng)回到了住處。我望著她的臉,她聳聳眉,眨眨眼,撇撇嘴,一張臉上寫的全是:情況就是這樣,你看著處置吧,我估計你拿我也沒什么辦法。
我真是哭笑不得。一時不知道是該把她轟出家門,還是該感謝她在我困難的時候仗義相助。
我惟一的反應(yīng),就是狠狠地踹了面前的桌子一腳,然后沖她罵了一句:“你真他媽不知道讓我該怎么辦好!”
江菲哈哈大笑。窗外,曙光初現(xiàn),第一縷陽光照進客廳,映在我和江菲的臉上。她精心保養(yǎng)的皮膚并沒有因為熬夜而顯得憔悴,在這張朝氣蓬勃的美麗的臉上,我看到自己的影子。
都是飄泊在北京的女孩,我們用各種辦法生存并生活著?;蛟S,偶爾,我們會掉進別人的陷阱;或許有的時候我們會迷茫不知所措;或許人生的驟然別離常常會讓我們措手不及或令我們痛徹心扉……這世界總有陰暗冷默的一面讓我們心灰意冷。
但是,我們?nèi)匀荒贻p靚麗,這世界永遠千回百轉(zhuǎn),柳暗花明。我們總會用各種手段靠萬種風(fēng)情在中關(guān)村立有一席之地,也許那手段同樣不怎么光明。
但是,沒有關(guān)系,我們的心是光明的,就像這黎明,窗外中關(guān)村大街幾個清潔工人在努力清掃它的灰塵,金色的陽光照在街道上及往來的車輛上,一切都充滿希望。
我和江菲,以及在北京的所有外地女孩都有一種共同的命運,這個命運叫飄泊;在外飄泊的人們也會有一種共同的情愫,這種情愫叫相惜。
當太陽完全躍出地平線的一剎那,我原諒了她——江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