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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外 第十五章(4)

關外 作者:年志勇


趙前哪知道礦上的電話線包括電力線已全部毀壞。一時間誰也說不清死了多少人,井下作業(yè)的人員少說得有三十多人。

“聲東擊西呀?!比~嗣昌和縣知事都醒過神了,其實礦區(qū)和縣城很近,只有十幾里路,問題在于除了幾個礦警以外礦區(qū)沒有軍隊設防。

“他媽的,他知情不報,我非槍斃他不可!”葉嗣昌的第一個反應是要叫人去抓剛八門。

鄭知事拽住葉團長的袖子勸:“唉,葉團長,說不定人早就溜了?!?/p>

現(xiàn)場一派狼藉,軍警持槍荷彈封鎖了礦區(qū),潮水般涌來了家屬的哭聲。井場邊的一株高大的楊樹無動于衷地沉浸在陽光里,目光空洞的趙前竟然發(fā)現(xiàn),楊樹上的每一片葉子都是臟臟的,每片樹葉的背面麻麻點點地粘滿了煤粉。失魂落魄的鄭、葉、趙等人一籌莫展,只好找間屋子坐下。沈陽方面的回電很快就到了,措辭嚴厲,電文內容大意為:即刻破案,隨時上報情況,上級已派員。

“誰這么大的膽子?”

“下這么大茬子圖個啥?煤有得是,可是沒有現(xiàn)錢啊,難道胡子會為了搶幾噸煤炭?”

鄭知事百思不得其解:胡子土匪可沒有這么大的魄力,怎么看都是事前安排好的,計劃周密,天衣無縫,他不敢往下設想了。真狠毒呀,被破壞的井場沒留下一個活口,也就是說沒有一個現(xiàn)場目擊者?!昂玉R隊都是奔錢來的,還不至于下如此死手,斬盡殺絕啊?!?/p>

真是越分析越痛苦,這痛苦如犀利的刀刃在一點一點地切割趙前的心。警察局局長戴潘推門走進來,他帶來一樣叫在場所有人震驚的東西。戴局長緩緩攤開手掌露出了簇新閃亮的銅紐扣,葉嗣昌霍地站起來,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小鬼子?!”

奔襲安城下屬煤礦確系胡匪所為,但是這路胡匪系日人買兇。奉軍的情報組織和附近縣鄉(xiāng)居然毫無察覺,現(xiàn)場的證據僅有一枚士兵服的紐扣。日資覬覦中方礦產由來已久,多方收購安城煤礦的企圖未果之后,雙方在煤炭經營上的競爭日趨激烈,摩擦不斷,但是人們想不到對手會如此卑鄙。事后分析,肯定有日本人親臨胡匪馬隊指揮,且不說行軍路線如何隱秘,單論偷營的手段足見其處心積慮。第三天來自鄉(xiāng)下的報告說,有牧羊人在山坳里撿到了一只軍用水壺,經鑒定乃日軍鐵路守備隊配備。安城縣距離南滿鐵路尚遠,這只水壺的意味可想而知。東北當局吃了啞巴虧,遠在北平的張家父子無可奈何。猶為可氣的是,日本人得了便宜又賣乖,沈陽總領事館吵吵嚷嚷地找上門來,堅持說由于當局治安不力致使日方投資受到了威脅,因為其他幾家煤礦,均有日本明治礦業(yè)投資。日本人不依不饒地要求索賠,還借機要求在安城駐軍,其實那四家煤礦毫發(fā)無損,只不過是賊喊捉賊、虛張聲勢罷了。

據說,進駐北平中南海的張作霖接到電報后大罵:“媽拉個巴子,欺人太甚,我這身臭皮囊不要了!”

然而奉軍精銳盡在關內,當局不想因小事惹惱日本人,況且吃小鬼子的虧也不止這一次,只好“誠懇”地向日本道歉,保證今后不再有類似的事件發(fā)生。張作霖正集中精力籌備部隊沿平漢鐵路南進,以期對抗北伐軍,哪有心思惹小鬼子的麻煩。

事情總得有替罪羊,葉嗣昌被調離,鄭知事被撤換,新任縣知事仲慨然到任。處罰最重的是趙前,因煤礦遇毀被革職送沈陽司法公署審判,弄了幾審,以失職為由判了個保外就醫(yī)。草草撫恤了死亡失蹤人員后,事情也就不了了之,有關消息被嚴密封鎖,報章一律不見安城煤礦甚至安城縣的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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