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快起來。你還沒換衣裳,這又是灰又是土的,那床還能睡嗎?”
顧歡這才想起,“哦”了一聲,便翻下床來,對春喜一揮手,“去,準(zhǔn)備熱水,我要沐浴。秋燕,你把床整理一下。”
兩人見她搖身一變,裝得像個大人的樣子,都覺得好笑,卻也不敢調(diào)侃,只答了一聲“是”,便笑著自去做事了。
顧歡走出門,仰頭看看天空。正是秋高氣爽的時節(jié),玉宇澄清,萬里無云,令人心曠神怡。她的視線漸漸下移,看著遠(yuǎn)處的銅雀臺,忽然有些感慨,“東風(fēng)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
“好詩?!眽ν夂鋈挥袀€洪亮的嗓門高聲嚷道。
顧歡一怔,幾步搶到月洞門邊,探頭出去察看。
不遠(yuǎn)處的大樹下站著一個高大魁梧的男子,瞧上去也就二十歲左右。顧歡意外,他更意外,“咦?你是 男孩?”
顧歡不認(rèn)識他,疑惑地反問:“你是誰?”
那人打量著她,戲謔地道:“我是此間主人的五弟,你呢?是他的什么人?”
顧歡眨了眨眼睛,漸漸想起來,便站正了,對他抱拳行禮,“卑職定遠(yuǎn)將軍顧歡,見過安德王?!?/p>
那人正是高長恭的五弟安德王高延宗。他幼年時深得高洋喜愛,被接到宮里生活,結(jié)果養(yǎng)成了倒行逆施的暴戾性子。后來被登基的高演打了二百杖,差點送命,從此便改邪歸正,漸漸成熟起來?,F(xiàn)在也是一員驍將,很能打仗。
聽顧歡報出官名,他微微一怔,頓時收起了輕慢之心,對她擺了擺手,“顧將軍免禮?!?/p>
“謝安德王。”顧歡一本正經(jīng)地看著他,“請問安德王到此,有何示下?”
高延宗一時語塞,抬手抹了把臉,急切間竟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他前幾個月便聽聞四哥從鄴城紅袖坊贖出去一個有名的樂師,引得朝野上下議論紛紛,便一直想親口向四哥問個究竟,今天一聽說四哥已經(jīng)進(jìn)城,便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
進(jìn)了大門,還沒到前廳,他便聽府里專門負(fù)責(zé)膳食的一位管事在那里吩咐:“顧公子喜歡清淡的,不喜油膩。你們別打量著王爺性子好,就可以敷衍了事。如果東西端上去了,顧公子不愛吃,你們就等著吧,有你們好瞧的?!?/p>
接著便有人連聲答應(yīng):“是,是?!?/p>
高延宗頓時來了興致,問那個管事:“顧公子住哪兒?”
管事以為他認(rèn)識那位顧公子,便道:“在綠漪閣,小人帶五王爺過去?!?/p>
“哦,我認(rèn)得路,你忙你的吧?!备哐幼诔麚]了揮手,便瀟灑地晃了過去。
這些日子以來,他雖然嘴上沒說,心里卻有些懷疑自己的四哥有斷袖之癖。整個高氏家族就他長得最美,卻只有他一直守身如玉,府里無妻無妾,也從來不去青樓,不納姬人,誰提起此事都覺得奇怪。
剛走到綠漪閣墻外,就聽到有人意味深長地吟了兩句詩。他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銅雀臺,竟覺得無比貼切,便忍不住叫起好來。
少頃,月洞門里有人探出頭來,秀氣的面容,靈動的眼睛,讓他大生好感。本以為是那個樂師,想調(diào)侃一下,卻原來是自己想錯了,登時有些尷尬。
顧歡疑惑地看著他,有些不理解他的反應(yīng),便站在那里等他說話。
高延宗輕咳一聲,不答反問:“顧將軍是哪位的門下?”
顧歡清晰地說:“家父乃冠軍大將軍顧顯,隸屬段大人屬下?!?/p>
高延宗恍然大悟,“你就是那個十四歲便殺進(jìn)突厥重圍,與父親并肩作戰(zhàn),反敗為勝的小顧?”
“王爺過獎了?!鳖櫄g靦腆地說,“卑職也不過是匹夫之勇,見父親遇到危險,就沒想別的,只管殺進(jìn)去救人,倒打了突厥一個冷不防。家父率軍趁勢掩殺,這才逼得他們潰退。那不是卑職一人之功,全仗將士們上下一心,人人奮勇當(dāng)先,才將突厥鐵騎逐出邊關(guān)。”
“好。打仗就得如此才好?!备哐幼诠笮Γ八母绫悴皇谴笳煞?,去年在金墉大勝,他卻不乘勝追擊,如是本王當(dāng)此形勢,關(guān)西哪里還會屬于周國?”
顧歡嘆了口氣,“王爺此言差矣。皇上下令收兵,誰敢窮追不舍?再說,兵法有云:窮寇莫追。周國傾巢而出,兵多將廣,能將他們逐出境外,已是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