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舜并不看他,只淡淡說道:“不必?!?/p>
驛館主事見他態(tài)度冷淡,訕訕地后退到一旁,不敢再說話。
祁舜突然抬頭,看向云蘿,說道:“你一向很少出門,如果需要什么、喜歡什么,不妨直接告訴他們?!?/p>
云蘿低頭啜飲了一口玉碗中的蓮子羹,見他主動關(guān)懷問候,迅速抬頭看向他,隨即又低下頭,柔聲道:“謝謝三哥?!彼詭邼谋砬樵跔T光下顯得更加嬌柔可愛,那侍立一旁的驛館主事,此刻也忍不住偷偷以眼角余光窺測著她。
祁舜仿佛對她視而不見,站起身說:“東陵臨近我國與衣國邊界,衣國最近局勢有些亂,此次你代母后前來祭陵,責(zé)任重大,切記不要離開驛館四處走動,我會多派人手保護你?!?/p>
云蘿輕輕放下玉碗,說道:“我記住了?!?/p>
祁舜離開偏廳后,小雨等侍女才敢邁步走近桌案侍候云蘿,偏廳內(nèi)頓時充滿了輕松的笑語。
晚間春寒料峭,云蘿在驛館房間內(nèi)睡下不久,突然感覺身體一陣陣發(fā)冷,她原本不以為然,打算強撐著繼續(xù)安睡下去,不料到半夜時突然發(fā)起高燒來。她勉強獨自支撐了半晌,無奈病勢加重,她不僅覺得唇舌干燥,而且頭疼欲裂,只好輕聲呼喚小雨取水。
小雨被喚醒后,急忙掌燈來看,只見云蘿滿面緋紅。小雨忙用手背輕觸云蘿的額頭,溫度竟高得燙手,小雨頓時嚇得六神無主,幾乎哭聲來,說:“公主生病了,都是奴婢照料不周!驛館中沒有御醫(yī),這可怎么辦?”
云蘿感覺自己昏昏沉沉的,勉強回應(yīng)說:“沒有大礙……給我一杯水……”
小雨急得手足無措,忽然想起祁舜,忙匆匆擦干眼淚說:“奴婢去請秦王殿下過來!”
云蘿無力阻止,過了一陣,聽見紗帳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似有一人走近帳前,低聲問候道:“你覺得怎樣?”
她隱約聽見有人問候,勉強打起精神應(yīng)道:“不要緊……”
祁舜見云蘿還能說話,便舉手將紗帳撩起,懸掛在榻旁的銀鉤上,俯身觀察她的氣色。
云蘿就寢時只貼身穿著粉紅色的軟緞繡花胸衣,外罩一件白色軟綢衫,此刻,她那烏黑如瀑的秀發(fā)隨意地散在枕畔,一雙清亮的眸子半開半合,白潤的肌膚因熱度而泛紅,身體卻因冰涼畏冷而蜷縮彎曲,她在火熱與冰冷之間受著煎熬,身體覆蓋的錦被早已滑落到腰際,玲瓏有致的身體曲線盡落祁舜眼底。
祁舜見此尷尬情形,居然并不退后,反而近前一步,伸手輕輕試探她額頭的溫度,問道:“頭疼嗎?”
云蘿被高燒所困,意識昏沉,并沒有睜開眼睛,以為是小雨或其他身邊侍女,勉強搖了搖頭說:“不疼?!?/p>
祁舜察覺她額頭發(fā)燙、面色潮紅,側(cè)身轉(zhuǎn)向身邊內(nèi)侍,淡淡說道:“速傳醫(yī)官來開方配藥,務(wù)必在三日內(nèi)讓公主痊愈。”
內(nèi)侍不敢怠慢,應(yīng)命匆匆而去。很快,醫(yī)官就趕來了,他先替云蘿診過脈象,隨后便開方配藥。
當(dāng)小雨將熬好的湯藥呈進來時,祁舜還站在一旁,深邃的黑眸猶如潭水般沉靜,看著小雨用銀色羹匙將藥汁一勺一勺地喂給云蘿喝。
風(fēng)寒草藥原本都是性澀之物,那醫(yī)官因為按旨意要限日治好她的病,于是將各種草藥劑量加大了一倍調(diào)配,自然更加難以下咽。云蘿勉強服下半碗湯藥后,搖了搖頭不愿再喝。
祁舜見狀,聲音微冷地對小雨說道:“后日祭陵大典,她必須安然無恙出席,設(shè)法讓她喝下去?!?/p>
小雨急忙上前,勸哄著云蘿說:“服了藥病才會好,公主再喝一口好嗎?”
云蘿仍是堅決搖頭,不肯張口,發(fā)出一聲微弱的低喚:“爹爹……”這聲低喚,雖然喚的是她的父親,所指卻顯然不是祁帝,十有八九是源于她幼年流落在外的記憶。
祁舜劍眉一動,沉聲道:“都退下,將湯藥交給我。”
小雨不敢違逆他,只得將藥碗交與祁舜后退出紗帳外,她隔著薄薄的淡藍色紗帳,隱約可見祁舜伸手將云蘿抱起,一手托住她的肩頸,讓她的頭微微上仰,另一手迅疾無比地將整整半碗湯藥全部倒入她的口中。
云蘿猝不及防被他強迫一口飲下藥汁,一時只覺苦澀溢滿喉間,幾顆珠淚不由得溢出眼眶,掙扎著說:“好苦……”
祁舜接過內(nèi)侍早已備好的冰糖,湊近她的櫻唇讓她舔舐,以舒解湯藥的苦澀滋味,隨后扶正了她的身子,將她緩緩抱入錦被內(nèi)。
小雨側(cè)身站立在紗帳外,目睹祁舜對云蘿的細心關(guān)注,不禁瞠目結(jié)舌,暗道:“宮中都傳說秦王殿下為人冷酷高傲,向來不對女子假以辭色,北苑中至今都沒有娶妃納妾,他為什么會這樣特別關(guān)照三公主?難道是因為公主與燕國太子已有婚約,將來會是地位尊貴的燕國王后,秦王才會有意對她示好?”
云蘿服下湯藥后不久就合眸睡去,祁舜回到自己居所時,已至四更時分。
次日清晨,祁舜按照往日的習(xí)慣在驛館小院中練劍,他身穿一襲黑色短裝,手持一柄黃金鍛造的長劍,身形矯捷、劍勢凌厲,宛如飛燕一般,一陣陣劍氣將院內(nèi)種植的梧桐樹葉摧落而下。
小內(nèi)侍候著他收勢,近前稟報說:“回殿下,顯慶將軍求見。”
祁舜收勢凝視著手中的長劍,淡然道:“宣見?!?/p>
一名二十開外、濃眉大眼的年輕將軍應(yīng)聲而入,他雖然不及祁舜風(fēng)姿瀟灑,卻也是英氣少年,此刻,他在一身侍衛(wèi)戎裝的襯托之下更顯得神采奕奕,他正是祁舜心腹手下之一、祁國的威遠將軍顯慶。顯慶自幼入皇宮為皇子侍讀,行事為人謹慎,深受祁舜信任。
顯慶近前叩拜之后,向祁舜說道:“衣國劍湖宮主冷公子聽說殿下近日身在東陵,派遣弟子送來拜帖,說劍湖宮離東陵不遠,邀約殿下移駕前往劍湖宮一敘。屬下不敢貿(mào)然回話,請殿下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