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歸遠(yuǎn)走近來,口中應(yīng)道:“真是李公子?”公子二字咬得較重。
蕭慎思沒有注意,笑道:“你這人,楊大嬸已經(jīng)親自確認(rèn)了,還會有假?”
這邊廂李清洛已拉住楊大嬸問起自己那日失蹤以后的情形,楊大嬸一一說來,清洛如墜夢中。
原來那日清洛去了流光塔尋找雪兒以后,李益和林宛芯從山上遙望河面,發(fā)現(xiàn)竟出現(xiàn)大量有燕軍旗幟的船只在渡河,便知開州失守,大事不妙,如讓燕兵長驅(qū)直入,京城將會有難。于是李益讓林宛芯立即帶上小康去找陸先生,說明情況,又發(fā)動楊家村全體婦孺南下逃難。僅留下陸先生及幾位壯年男子爬上靖南山頂燃放狼煙,其中便有二愣他爹,那陸先生也不知撒了一些什么東西在柴堆上便濃煙沖天,而燃放狼煙的堆數(shù)和距離正是通知遠(yuǎn)處的天朝軍隊:敵軍入侵。
李益則不知從何處翻出一身鎧甲,又牽上村里僅有的一匹駿馬,橫刀勒馬于小山谷之處。那燕兵渡得河來,進到山谷之前,已見濃煙沖天,又見李益孤身一人立于山谷口,總疑心是誘敵之計。加上統(tǒng)兵的一名將領(lǐng)年齡稍大,曾經(jīng)在十幾年前隨燕國前任國主出席在天朝舉行的外交宴會,認(rèn)出攔路者是天朝赫赫有名的鐵膽忠衛(wèi),更是疑心天朝早已破悉己方計謀,設(shè)伏于山谷之中,于是大半日都不敢進攻。
后來燕軍不耐久等,又派探子去谷中詳細(xì)探過并無埋伏,終于發(fā)動了潮水般的進攻,但李益一人以一敵萬,死守谷口關(guān)隘,血染戰(zhàn)袍,加上陸先生和那幾個壯年村民不時從山上推落山石和樹木,方阻得燕軍片刻。及至蕭慎思的先頭部隊趕到,血戰(zhàn)一番,將燕兵趕回淶水北岸。只是激戰(zhàn)之中,李益終于被燕兵擒住,而陸先生則不知去向。
清洛不由落淚,抓住楊大嬸的衣襟泣道:“那我娘和小康呢?”
楊大嬸也擦了一把眼淚,又告之清洛那日林宛芯攜小康帶上瞎婆婆和全村婦孺向南邊逃難,逃至十余里外,林宛芯終不放心丈夫和離家未歸的清洛,要返回楊家村查看。眾人勸阻不住,小康執(zhí)意相隨。這時那瞎婆婆忽道可將小康放心托付于她,他日到京城盛府找盛府二爺家的大小姐即可。林宛芯雖感詫異,但見瞎婆婆素日對清洛極好,無奈之下只得將小康托付給瞎婆婆,自己一人重返靖南山,只是之后便不知去向了。
及至蕭慎思收復(fù)靖南山,二愣的爹和大哥都胸存熱血,意圖報國,執(zhí)意參軍。楊大嬸放心不下丈夫和長子,無奈只得將二愣托付給親戚,自己隨軍做些雜洗的活,方能與清洛在此相見。
一番敘述下來,清洛再也忍耐不住,哭泣起來,只是見眾多兵士在旁,不敢放出聲來。
蕭慎思見她悲苦,走上前來拍住她肩膀,卻不知說什么才好。半晌方道:“小兄弟,現(xiàn)在你爹爹陷身敵營,你娘又不知去向,你不如暫在軍中安歇,待我軍異日收復(fù)開州,定當(dāng)替你救回親人。”
林歸遠(yuǎn)也踱了過來,道:“將軍說得有理,你有傷在身,如何能救出李侍衛(wèi)?只能隨著大軍,再行圖謀?!?/p>
李清洛見他二人都安慰自己,心下稍定,想了一下,看來目前只有暫待在軍營,待大軍攻過淶水,奪回開州,自己才有希望救出爹爹。那時再去尋找娘不遲。遂慢慢地止住了淚水。
楊大嬸見蕭慎思留清洛住在軍營,不由有些著急,欲出聲阻止,見林歸遠(yuǎn)正眼神灼灼地望著自己,要說的話只好縮了回去,告退而去。
蕭慎思見清洛止住淚水,不由朗笑道:“小兄弟,男兒有淚不輕彈,你當(dāng)記住才是?!?/p>
這時常何二位副將從遠(yuǎn)處走來,蕭慎思道:“小兄弟,你自己好生歇著,悶的話就在軍營四處走走,只是不能走遠(yuǎn)了。”說完轉(zhuǎn)身向軍帳行去。
清洛見他離開,心情漸漸平復(fù),忽覺無事可做,茫茫然向軍營外行去。
不知不覺中她又走到那楊老爹藏船的地方,跳上隱藏在蘆葦深處的那艘小木船,抱膝而坐,將頭埋在膝間,放聲大哭。要知她終究只有十六歲,一直生活在父母的呵護之下,以往雖經(jīng)常夢想著行走江湖,任意豪俠,但終究只是夢想而已,這幾天之內(nèi)迭遭變故,戰(zhàn)火紛飛,親人離散,饒是鐵打的漢子也經(jīng)受不住,何況她一小小姑娘?此刻她只覺茫茫大地,煙波渺茫,何處去尋找親人,又何時能一家團聚?先前在軍營強自忍著,這刻到了隱蔽所在,終放聲大哭。
正哭得昏昏沉沉之際,耳中隱隱傳來水響,清洛想起昨夜燕朝的刺客正是由此上岸,不由得緊張起來,假裝仍在哭泣,左手則緊緊抓住了船上的一根竹篙。
水響聲越來越近,一個影子劃水而來,清洛再不猶豫,抓起竹篙用力向水中擲去,只聽“哎喲”一聲,從水中鉆出一個人來。
清洛細(xì)看,不由大驚,呼道:“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