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師的猝逝，讓劉興東作出了一個斷然的決定：辭職。他的一個同學(xué)在北京一家公司當(dāng)老總，早就有意請他去做軟件工程師。他一直猶豫不決。一年前，因為舉報趙君亮在賣設(shè)備中的貪腐行為，劉興東被撤銷車間副主任的職務(wù)。何工的離世讓他心冷似鐵，心中對188廠僅存的一點希望也破滅了。劉興東是劉克平的小兒子，雖然父親是老工人上訪團的總代表，但劉興東心里十分清楚，父親比任何人都更愛工廠。他知道父親肯定不會同意他辭職。他安頓好妻子女兒，說在那邊有了一定，就來接她們娘倆，然后背起行囊，去和父母告別。

當(dāng)他把去北京打工的事告訴父母后，劉克平就是一愣，說：“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我商量？你走了，你手里的155生產(chǎn)線程控軟件怎么辦？不要忘了是廠里送你到德國留的學(xué)……”

劉興東說：“爸，從小你就教育我要有犧牲精神，你自己犧牲了大城市的幸福生活來到大山溝里，如今你老了，你得到了什么？我哥哥在部隊犧牲了，嫂子走了，侄兒大欣現(xiàn)在牢里……何老師為了改進(jìn)155程控軟件，累死在實驗室里……何老師心臟病這么多年，廠里管了嗎？”

劉克平急切地說：“興東，你怎么看不明白，程廠長和以前的廠長不一樣，我看他能行！工廠的情況正在一步步好轉(zhuǎn)，很快他就會啟動155生產(chǎn)線的，這個時候你不能走啊！”

劉興東說：“爸，你別說了，188廠讓我傷透了心，我看不到希望。從現(xiàn)在開始188廠和我無關(guān)！我決心已定，是不會改變的！”說完，劉興東轉(zhuǎn)身背起行囊。

見兒子真的去意已決，劉克平很是著急，在后面厲聲道：“你要是敢離開188廠，你就不是我兒子！”

劉興東回過頭凝視著父親，緩慢而又決絕地說：“爸，你就當(dāng)你的二兒子也犧牲了！”然后背起包，頭也不回地走了。

聽著兒子的腳步聲，劉克平內(nèi)心無比惆悵，坐在椅子上老淚縱橫。

程銳和趙君亮在宿舍里研究參加軍方軍代局軍品訂貨會的招標(biāo)文件。程銳半靠在床上一邊掛點滴一邊看文件說：“這個招標(biāo)文件準(zhǔn)備得不錯。如果能拿下這批軍品訂單，我們廠就能堅持到年底。如果拿不到，下半年就將面臨全面停產(chǎn)，那時就更難辦了?！?/p>

趙君亮說：“難啊！現(xiàn)在是軍工企業(yè)最困難的時期。就這點軍品訂單，好幾個廠家都在競爭。”

程銳說：“所以我想早點趕到省里，摸摸情況?！?/p>

趙君亮說：“你身體不好，還是我去吧。”

程銳說：“還是我去，我和北方軍代局的老劉、老張都比較熟。老劉和我還是大學(xué)的同學(xué)?！?/p>

趙君亮問：“你的身體情況能行嗎？”

程銳說：“沒問題?！?/p>

趙君亮說：“要不我和你一起去?！?/p>

程銳說：“我自己過去就行了，你留在家，民品車間組建還有一大堆事等著你呢。這一段時間你也辛苦了?！?/p>

王大義從外面進(jìn)來說：“工廠職工食堂沒米了，我剛才去找林媛，她現(xiàn)在連兩萬塊錢都拿不出來?！?/p>

程銳十分焦急，感嘆道：“真的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

趙君亮也感到很無奈。

這時，總工程師范文新急匆匆走進(jìn)來說：“程廠長，科研所軟件工程師劉興東辭職了?！?/p>

程銳沉思了一會兒，無奈地說：“他要走我有什么辦法？我這個廠長拿什么留住人？我都沒臉跟人家開口說?！?/p>

范文新說：“何天民剛剛?cè)ナ溃瑒⑴d東又走了，155生產(chǎn)線要想恢復(fù)起來就更困難了。劉興東原來是155生產(chǎn)線車間副主任，老主任前年去世了……”范文新看了一眼趙君亮，把話打住，顯然他不想觸動劉興東被撤職的事。

程銳拔下手上的針頭說：“既然留不住人，我去送送劉興東?！?/p>

幾個人急忙乘車匆匆趕往火車站，程銳本是想借送行的機會挽留劉興東，就算不能挽留，也要為將來請他回來留一條后路?？墒钱?dāng)他們來到站臺時，列車已經(jīng)開走了?？粗熊囅г谶h(yuǎn)方，程銳難過地說：“人才的流失就好比失血！把離開的人檔案保存好，我相信有的人還會回來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