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之后,她嫁給屠宰季節(jié)必來村里的一個供銷社收購員。我在縣城遇見她時,那個收購員因?yàn)樨澪圩镞M(jìn)了監(jiān)獄。在她那里我品嘗了流浪生活中最飽足的一頓美餐。酒力與居室中昏暗的燈光,使人置身于一種脈脈的搖蕩的情意之中。初戀的迷霧又在眼前升起,染上了葡萄酒緋紅的光澤。我不要她再給我斟酒。我啜飲的是另一種經(jīng)年的醇酒。我看著她把酒摻進(jìn)透明的玻璃杯中,那水晶體上折射出有棱有角的亮光,酒漿微微蕩漾。我禁不住想向她吐露我最初的戀情。
但我拿不準(zhǔn)該說我愛你,或者是我曾經(jīng)愛過你。
她撫摸著杯子說:“其實(shí),色爾古村不是我生根的地方?!?/p>
我說那也不是我的地方。
她嚴(yán)肅地對我說:“那是你根子所在的地方?!?/p>
她又噗哧一聲笑了,說:“瞧瞧,我們談著多正經(jīng)的事情哪?!彼汛鬅絷P(guān)掉,只剩下床頭一盞血紅色的小燈。我在她家的長沙發(fā)上躺下,脫掉她強(qiáng)迫我換上的她丈夫的散發(fā)樟腦氣味的干凈衣服。她坐在床前披散開頭發(fā),脫下衣褲疊好放在床邊的凳子上。她的胸衣與褲頭和她可人的肌膚是一樣的顏色。我睡的沙發(fā)在床對面,正落在一片暗影里。她眼中十九歲時的狂熱已經(jīng)消逝,清澈的眼波平靜而憂郁。
“我有好多話要對阿來說啦。”
她熄掉燈,窗外一只水龍頭在淅淅瀝瀝地漏水。她說她每夜為了安睡都要把那水龍頭擰開一點(diǎn)。一彎新月掛在山邊。
靜默了許久,她突然說:“過來?!笨谖侵薪^對沒有半點(diǎn)張狂與情欲難抑的味道。
我躺在她旁邊,看見月光映著她臉腮上淺淺的茸毛,鼻尖上不知怎么聚集起來的一點(diǎn)亮光。她的手滑過我的臉腮和胸膛,說:“你都長胡子了?!?/p>
我的呼吸急促起來。
“你阿爸碰都沒碰過我一下,”她說,“你說那是剛強(qiáng)還是軟弱啊?”
“……”
“我老了嗎?”
“沒有?!?/p>
“愛我嗎?”
“愛?!蔽艺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