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惘然(2)

生命從我愛你開始 作者:施初曉


(6)

此時的北京深夜的酒吧里,依然熱鬧非凡。比起墨陽那個小小的酒吧,這里到了夜晚11點,才逐漸進入了高潮。輾轉(zhuǎn)了幾個月,終于有酒吧肯讓他們試唱一個星期,如果效果好,就可以長期駐唱。

這已經(jīng)是景辰今晚喝下的第5瓶啤酒,酒醉的客人紅著眼睛看著一瓶啤酒汩汩地流進他的喉嚨,滿意地笑起來,搖搖晃晃地走下臺去。

酒精將血液刺激得沸騰起來,仿佛已經(jīng)聽不到一切嘈雜而喧嘩的聲音,也看不見臺下的人。就這樣,完全地沉浸在了自己的音樂里,他聽見自己喉嚨里撕心裂肺的嘶吼和那些美妙的音符,每唱一句都令他雀躍。他微微側(cè)過臉,看到架子鼓后面的小佐,T恤寬大的袖子隨著他手臂揮動的節(jié)奏舞動著,看見景辰轉(zhuǎn)過頭來,他亦微微地一笑。然后景辰轉(zhuǎn)向蔣亦,他也適時地抬起頭來,笑起來。

這就是曾經(jīng)幻想過的舞臺吧?它正在離他們越來越近,仿佛聽見夢想的花瓣在緩緩地盛開。

音樂停下來,沸騰依然留有余溫。前排站起來的矮胖中年男子拿著酒瓶朝臺上走來。卻沒有走向景辰,或者蔣亦,而是徑自走向角落里的小佐。

矮胖男子喘著粗氣,全身彌漫著濃烈的酒味。

“來,哥們,把酒喝了。”矮胖男子將酒遞向小佐。

景辰趕緊將吉它往地上一放,抬頭看見小佐笑著朝他微微一搖頭。于是只好停下來,看向他們。

小佐從座椅上站起來,瘦小的身軀在碩大的鼓架后面,愈發(fā)顯得蒼白和瘦弱。額前的劉海服帖而順滑,映襯著小小的臉,眼睛大而明亮。

“我不能喝酒。對不起?!毙∽粜χ?/p>

“出來混不能喝?叫你喝就喝了?!卑帜凶哟蛑凄?,眼睛都已經(jīng)喝得通紅,血管在眼球里顯現(xiàn)出蜿蜒的紅色線條。臺下的人們嘈雜地起著哄。

“對不起,他不能喝酒,我喝。”鄭景辰走到男子身后,伸手接過了酒瓶。

“你喝?”矮胖男子鄙夷地瞥了一眼。

景辰一仰頭,那些苦澀的液體,就那樣汩汩地流進身體里。急于解圍,所以,他沒有看到小佐隱沒的微笑,微微皺起的眉。也沒有看到矮胖男子惱羞成怒的表情。

“你能喝,那把這里的酒喝完吧?!卑帜序湙M的指著一打啤酒。

此時,已有酒吧的保安上來勸說。矮胖男叫囂著,一定要景辰喝下一打啤酒。男子是???,保安只好找來經(jīng)理。矮胖男的朋友也上臺來,噴著滿嘴的酒氣,一起叫囂著,像一群瘋狂的狗。

經(jīng)理拿這群人沒辦法,只得勸說景辰和蔣亦把酒喝完。

“就他一個人喝?!卑帜幸娮约赫剂松巷L,指著景辰說道。

若不是那苦澀的液體留進身體里,若不是那酒精充斥了全身,若不是此時仍能聽到矮胖男子不絕于耳的罵聲,若不是矮胖男此刻的侮辱令他憤怒……

沒有人看清鄭景辰當時怎樣將酒瓶砸在矮胖男的頭上,只見百威啤酒深紅色的光影掠過,從瓶口灑出的酒,濺了周圍的人一身,還來不及眨眼,只聽見一聲慘叫,鮮血從矮胖男的額頭噴涌而出。

四周安靜下來,連音樂也停止,只聽見矮胖男蹲在地上,發(fā)出豬一般的嚎叫。他的朋友先反映過來,操起吧臺旁的凳子朝景辰砸過來,景辰往后一閃,凳子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媽的,打?!笔Y亦大聲地吼著,額角的血管也爆了起來,順手拖過那人手中的凳子,那人一個趔趄,被蔣亦搶過凳子,砸在身上。

矮胖男人多勢重,很快,蔣亦和景辰就處于下風。

“蔣亦,帶小佐跑?!编嵕俺胶鹬?,將小佐一把推到蔣亦身邊。

“要跑一起跑?!毙∽粽f著,撿起地上的吉他,砸向撲過來的人。

“不行了,快跑吧?!笔Y亦向景辰大喊著,操起酒瓶和凳子,一邊擋住周圍的人,一邊往大門外跑去。景辰趕緊拉著小佐,拼了命地跑。

后面還有人追上來,聽到矮胖男的嚎叫,又沒有再繼續(xù)追。景辰、蔣亦和小佐三個人一路狂奔,終于跑到安全的地方,依在墻角坐了下來。

“沒事吧?小佐?!钡谝淮闻苓@么遠的路,還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景辰擔心地問。

“我沒事,你們兩個,身上都是血,去醫(yī)院看看吧?!?/p>

“不用了,待會回去的時候買瓶酒精消消毒就行了?!?/p>

“這都怪我,生病花那么多錢,在酒吧也不能喝酒,要不也不會這樣?!毙∽艟趩实氐拖骂^來。

“要不怎么辦,難道讓你去喝那瓶酒?”鄭景辰冷冷地說。

蔣亦從褲兜里掏出一包煙,遞給景辰一支,自己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臉上和手上的傷口都還在隱隱作痛,血跡混合著汗水,蔣亦和景辰一支一支地抽煙,地上堆積了許多的煙灰和煙頭,夜越來越深,開始起風了,吹得那些煙灰像雪花一樣地飛舞起來。

在地上坐了很久,不知道誰先說回家,這才開始往家走。在藥店里買了酒精和棉花簽,繼續(xù)往回走。

“沒有冰塊,用冷水敷一下吧。”回到地下室,小佐擰好了兩條毛巾,遞給他們一人一條。蔣亦和景辰接過,各自擦拭著傷口。“坐下,我給你們擦藥。”

“不要了,自己擦就行了?!本俺缴焓秩屗稚系木凭?/p>

“坐下?!毙∽魧⒕凭o住,用命令的語氣說道。

“你輕點?!本凭碳ぴ趥谏?,像上刑一樣地疼,鄭景辰忍不住叫起來。

“疼嗎?”小佐趕緊停下動作。

“廢話,你試試啊。”

小佐不再說話,一點點地用棉簽蘸了酒精,輕輕地擦拭在他的傷口上。那些細小的劃痕,腫起來的淤青,隱隱冒出鮮血的傷口,一一被浸染上了酒精。

(7)

那一晚,安柒做了一個夢。夢見那個新年結(jié)束的新學(xué)期,天空突然飄起的雨,男孩微笑的臉。他伸出手來,而她用盡全力地去抓,卻怎么也抓不到。她努力地朝著他的方向奔去,卻不知被一股什么力量緊緊地拉住,始終觸碰不到那雙近在咫尺的手。

醒來之后,窗外一片漆黑。

(8)

很快,到了開學(xué)的日子。汽車在高速路上一路行駛著,窗外的風景飛快地掠過,朝歌靜靜地看著窗外,一直不說話。她這樣的沉默,安柒竟有些不習(xí)慣起來。

高速公路的風景很多年來似乎從未改變過,我們每次經(jīng)過它,卻因我們的心情變得可愛或者可惡。就像我們每個人經(jīng)歷的青春,這一路上的荊棘和風景早已嚴陣以待,它們冷眼旁觀,看著我們在其中穿越。

有人跨過了沼澤,采摘了路邊怒放的薔薇。有人披荊斬棘,遺失了一些過往。有人陷入了泥潭,看著別人越走越遠,掙扎,卻越陷越深。有人在泥潭中涅槃,也有人從此頹靡。

有些人,我們以為一路陪伴,卻不知他在什么時候去向了另一個轉(zhuǎn)角。

“柒柒?!背聊撕芫玫某柰蝗婚_口。

“嗯?”

“我好想回到我們高中的時候。不,是初中的時候?!彼粗巴猓恼f。

安柒覺得這模樣那么熟悉,像極了自己經(jīng)常有的表情。那個沒心沒肺的宋朝歌,什么時候,竟也有了這樣的表情。

“你還想經(jīng)歷一次地獄呀?”逃避著她的感傷,安柒故意開起了玩笑。

“我總覺得,大學(xué)會是我的一個劫難。你相信嗎?”朝歌回過頭來,認真的看著安柒。很認真,很認真。

“別亂想了。你就是對未知的大學(xué)生活帶著恐懼?!?/p>

“初中的時候多好,每天都是我們兩個人?!?/p>

“以后我們還是在一起呀,學(xué)校離得又不遠。我保證,每個周末都來找你好不好?”

“這可是你說的,不要忘了?!?/p>

“李暖洋不是也在路城嗎,他知道你也考到路城,可高興了。說不定每個周末來找你,都沒有接見我的時間了?!?/p>

“你告訴李暖洋了?”

“他打電話問我的,你沒有告訴他嗎?”

“我,還沒想好?!?/p>

“朝歌,你喜歡他嗎?人家可是在大學(xué)里都一直關(guān)心著你呢。大家都在路城,要不要發(fā)展一下呀?”

“他的學(xué)校很遠呢,不在大學(xué)城里,到我們那要坐1個小時的公交車?!?/p>

“這你都打聽清楚了,還說沒意思?!?/p>

“我打你啊?!背栌忠淮闻e起小拳頭。

“沒關(guān)系,距離不是問題的,哈哈。”安柒一邊躲著,一邊繼續(xù)揶揄。車上的氣氛頓時緩和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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