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男就這樣走進護理站。

“我們打了好幾次電話，你們很忙嗎？”

醫(yī)生皺了皺眉頭，語氣中帶有責(zé)備之意。

“我們是打電話到長男家里?！?/p>

護士接著補充，雖然不知道是對誰而說。

安男背脊升起一陣寒意。

真是的。那些家伙都沒有在照顧老媽嘛，把她一個人丟在這里。

“抱歉，我大哥他工作很忙?！?/p>

“這樣啊。聽說您二哥是東京紅十字醫(yī)院的醫(yī)生？”

“嗯，應(yīng)該說他自己在外頭開業(yè)，有時候會到紅十字醫(yī)院出診。他是耳鼻喉科的醫(yī)生，平時也非常忙?！?/p>

“那的確是會很忙。嗯……那姐姐呢？”

醫(yī)生理了理桌上的數(shù)據(jù)，再度帶著責(zé)備的語氣說道。

“她已經(jīng)嫁人了。”

這完全不成理由。醫(yī)師用白眼瞪了瞪安男，爾后嘆了一口氣。

“其實只要是家屬就好了。如果哥哥們很忙，那還有嫂嫂吧。所謂的看護，不是說把所有事情，甚至是人命，就這樣丟給醫(yī)院的意思啊?！?/p>

“真的非常抱歉?！?/p>

安男一面低頭，一面在心里嘀咕，為什么自己要為哥哥們的不孝道歉呢……

醫(yī)生看了看Ｘ光片便陷入沉默。他那副聰明人的表情在熒光燈的光芒下顯得十分冷淡。

“有什么……”

醫(yī)生斜眼瞪著安男，看他要說些什么。

“您好好地看一下這里。這是將血液送到心臟的冠狀動脈，這么重要的動脈卻塞滿了膽固醇，變得很細很細。特別狹窄的部位有這里、這里跟這里，這附近也很嚴(yán)重，看得出來嗎？”

醫(yī)生將正常血管的Ｘ光片與媽媽的放在一起，如此一來，媽媽病癥的嚴(yán)重程度便一目了然。

“只要任何一個地方塞住，就會引發(fā)心肌梗塞。為了避免這種情況，我們之前讓她吃一種名叫沃法令阻凝劑（warfarin）的藥物，還有血管擴張劑，就是人家說的硝基甘油（nitroglycerin）。這些對輕度狹心癥有很明顯的效果?！?/p>

“啊……我知道。家母覺得胸疼的時候，都會舔那種藥片?！?/p>

“沒錯，就是那個。只不過依您母親現(xiàn)在的情況來看，已經(jīng)不能期待錠劑發(fā)揮效用。我們目前是用滴一起補充硝基甘油與鉀劑，也就是說……”

醫(yī)生將視線重新放在Ｘ光片上，并拿下眼鏡。

“也就是說，若不隨時補充硝基甘油，心臟隨時都有可能停止跳動，非常危險?！?/p>

危險。剛剛那一長串的說明，只是這兩個字的鋪陳。安男重重地閉上眼睛，那聽起來就像是種死亡宣告。

“有沒有什么方法……”

“是啊，我也想了很多方法，有一些狹窄的部位，可以靠置放氣囊的方式來改善?！?/p>

“氣囊？”

“對，氣囊。用導(dǎo)管將氣囊放在狹窄部位，然后讓它膨脹起來。這樣一來，血管就會被擴張?；蛘呤?，在那些?位放支架或線圈。只不過就像您現(xiàn)在看到的，您母親的血管不只是全部都變得很細，而且特別狹窄的部位太多了。那些讓部分血管擴張的治療方法，根本就派不上用場。不可能有用?！?/p>

安男雖然拿出了記事本，但卻無法寫下任何東西。

他有一種站在大雨中，身體卻完全動彈不得的感覺，而且愈來愈冷。

“有沒有什么其他……”

不孝的負罪感讓他不禁垂下肩膀。老媽，死，老媽就要死了。安男拖著椅子靠近醫(yī)生。

“我什么都愿意做。能不能拿我的心臟跟我老媽的交換呢？我老媽是因為我才變成這個樣子的，我什么都愿意做?拜托您?！?/p>

“城所先生，冷靜一點。”

護士拉住他的肩膀。

“我能了解您的心情……只不過……”

這么重要的事情，為什么哥哥他們不聞不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