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狎褻”在行動上要么指淫穢,要么就是指很不檢點。曾國藩這里當然說的是后一種意思,但不管程度如何,總之,他肯定表現(xiàn)得很輕浮了,要不然他也不至于在日記里把自己痛罵一頓了。
再比如道光二十三年二月的一天,曾國藩到一個叫湯鵬的好朋友家去吃飯,在湯鵬家看到兩個絕色的歌姬。曾國藩又控制不住了,在席間“諧謔為虐,絕無閑檢”。那意思也是說當時不論說話還是表情,那都是很不檢點的。
最難能可貴的是,曾國藩還交待了自己這一段為什么有這種表現(xiàn)。當時正好是過年期間,曾國藩參加進士同學的團拜,由于當天大家去拜的這個同學是個富豪,所以家里錦衣玉食、姬妾如云。曾國藩一下大開眼界,立刻覺得眼睛不夠用了。他在日記里說自己是——“目屢邪視”、“恥心喪盡”。
這個“邪視”可不是“斜視”!斜著看那是視力問題,而這個“邪視”那可是心理問題。
當晚,他回到家后,心里那種邪勁越發(fā)得厲害了。為什么呢?因為他老婆這一段正在生病。這時候曾國藩只有一妻,尚未納妾,老婆身體一直不好,一直病怏怏的。曾國藩白天在同學家看到的是美女如云,晚上回到家聽到老婆在病榻之上痛苦的呻吟。這反差太大,弄得他簡直沒辦法忍受。所以他說“入夜心情不暢,又厭聞呻吟聲”,所以他索性又從家里出來了,跑到一個叫雨三的朋友家,要拉著雨三跟他聊天。
雨三不情愿,大半夜的,也沒心情跟曾國藩聊??稍鴩阑钜耆?,而且還非要聊些“渾段子”。
請注意,當時還不叫“葷段子”,叫“渾段子”??梢?,生活的詞匯也不都是在發(fā)展的。那時候人用“渾濁”的“渾”字,多少還有對人品的嘲諷;現(xiàn)在用“葷素”的“葷”,只能看出對段子本身的定性了。因為人可以分渾濁與清潔,但沒法論葷素。
曾國藩跟雨三談了半天的“渾”,只是過了過嘴癮,然后才悻悻然地回了家。
這一天下來,他這個后悔啊,說自己“心貪嬉游”、“無事夜行”、“聞色而心艷羨,真禽獸矣”。(《曾國藩全集·日記》)就是說自己一個堂堂的翰林學士,在當時也是大知識分子了,對女色這么著迷,真是禽獸不如。
所以他爹讓他要節(jié)欲,這話也并不是空穴來風,也不是沒來由的。曾國藩后來給自己也立了個三戒,第一條就是“戒色”,其實就是“色戒”。
再來看這個“節(jié)勞”和“節(jié)飲食”。
事實上,曾國藩在翰林院任庶吉士,那是一個非常清閑的閑職,哪里有什么辛勞的呢?
至于節(jié)飲食,更是無從談起。曾國藩天生就是個瘦子,一輩子都沒胖過,你說他要是有肥胖癥、糖尿病什么的,要節(jié)飲食還可以理解。他一來健康得很,二來又不胖,他爹為什么要他節(jié)飲食呢?
原來,他爹所說的“節(jié)勞”和“節(jié)飲食”,本質(zhì)上和那個“節(jié)欲”一樣,都是說曾國藩身上有根深蒂固的輕浮和浮夸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