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華豐紡織廠是一家私營企業(yè)，廠長就是任霞的父親任貴里。他早年下過鄉(xiāng)，回城后被安排到了保險公司，在經(jīng)濟大潮的影響下辭職下海，先是到海南販運水果，發(fā)了財后，便建起了紡織廠，幾年打拼，積累了上億資產(chǎn)，成為青波市著名的民營企業(yè)家。他是在歐洲考察期間得到失火的消息，便結(jié)束考察與秘書楊盼飛急匆匆飛回青波市。他沒顧得回家，而是從飛機場直接趕到廠里，看到慘不忍睹的庫房，驚恐的職工，他跺著腳痛苦地連聲說：“我不該走啊，不該走啊……”當他聽說被燒死的那個人是自己的妻子時，差一點昏倒?；丶液?，看到妻子的遺容，他又是連跺三腳，仰天長嘆：“不該，不該，不該啊……”。

料理了趙艷蘭的后事，任貴里吩咐楊盼飛抓緊到保險公司索賠，并打電話給戰(zhàn)應，要他限時賠付。

“楊秘書，保險公司的人已經(jīng)到廠里去啦?！币粋€人來報告。楊盼飛一驚，馬上回屋，穿上一件風衣，急匆匆來到了廠里。在辦公室門口與王為濤打了個正面，兩人都不約而同地審視了對方，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但心里都感覺對方不一般。在會議室，專家提出了自己的見解，認為損失并沒有上報的那么多，并且對倉庫了的成品貨物提出了質(zhì)疑。楊盼飛和副廠長一口咬定是成品和半成品，也一再要挾道：“如果保險公司不盡快給予賠償，一者要上訴到法院，二者以后不會到中國保險投保了?！?/p>

“這次貴廠失火，造成了巨大經(jīng)濟損失，我們保險公司非常痛惜，也非常著急，特意從北京請來了專家進行查勘和評估。剛才專家提出疑點是正常的工作范圍，我們應該尊重和理解。至于最后是怎樣的結(jié)果，還要等專家、消防和我們進一步會商……”王為濤剛說到這里，被副廠長打斷：“你們保險公司保險的時候，說的天花亂墜，這出了事，到了理賠時候了，找這理由那理由，還要我們等多久？你們這叫什么保險公司……”楊盼飛朝副廠長一擺手，不讓他說話了，她走到王為濤面前，主動伸出手，說：“您是……”王為濤忙站起來，道：“我叫王為濤，剛來保險公司上班?！?/p>

“您在保險公司什么職務？”

“沒什么職務，干活的唄。”

“副經(jīng)理?！币慌缘睦碣r員補充道。

“呀！我說呢，這么個大經(jīng)理，我第一眼就感到您非同凡響，不是一般的人物，咯咯……”王為濤松開了她緊握的手，說：“我也有同感，您也非同尋常的女強人，哈哈……”兩人都心照不宣地笑了。

晚上，在同有關(guān)部門的會商中，專家認為倉庫里的貨物不是成品或半成品，應該是原材料和廢品，還有廠長老婆死在倉庫里也非常不符合常理，他們報案說是救火時不小心燒死的，這也不能說明理由：那么多人救火，包括消防官兵、廠里的上千職工，怎么單單燒死一個上年紀婦人呢，而且還是廠長老婆？由此可見他們報案說了慌。這時，財務人員過來報告說：“從帳上看，確實有那么多的成品和半成品，但也表明前不久新進了大量的原材料?！睉?zhàn)應一聽樂了，說：“這一招很管用，多虧封了他們的帳，下一步找到這批原材料就清楚了。哎，王經(jīng)理，你……”王為濤正拿著在火場撿到的火機出神，直到戰(zhàn)應叫第二聲了，他才醒悟過來。

“王經(jīng)理，下一步，你要重點調(diào)查他們新進的原材料，同時，我認為，我們應該向公安機關(guān)報案，廠長老婆的死，肯定不那么簡單，她的遺體不要火化，等法醫(yī)解剖了，查清楚了再說?！睉?zhàn)應的意見得到了與會人員的普遍認可。市公司汪一日副總經(jīng)理咳嗽了一聲，說：“剛才大家說的都有道理，特別專家和理賠人員都很辛苦，我代表市公司向您們表示感謝。不過，這次失火的保戶不是一般的保戶，是咱市著名的企業(yè)，市里都掛號的，每年為我們提供近五百萬的保費收入，我們無論做什么都要講究影響和靈活啊，啊……”汪一日突如其來的一番話，使大家都感到吃驚，剛才討論熱烈的氣氛一下子凝固了，明白人一聽就明白了。戰(zhàn)應說：“汪總，您的意思是讓我們停下來？既然這樣，還大老遠的請專家干什么？”

“你什么意思？怎么這樣對領導說話？”汪一日有些惱怒道。

“哈哈……”戰(zhàn)應沒生氣，而是笑著說：“汪總，您沒覺著以賠促保的做法有些得不償失?！?/p>

“這不是你們區(qū)公司所管的，你們只管收保費就行了。我們是國有公司，凡是要講影響、講大局。如果這次賠付不好，會影響我們公司形象的。專家還是要征求點意見的嘛，不過，我可告訴你們，下一步工作要快，快定損、快理賠，取信于民嘛，哈哈……好了，今天的會就到這里，散會?！?/p>

“哎，哎……”戰(zhàn)應還要說什么，汪一日已經(jīng)起身走了。他只好單獨把王為濤留下，說：“今天的會，你也看到了，我們也要快調(diào)查清楚，要真是被騙賠了，不僅說明我們無能，而且我們就成了國家的罪人?！眱扇擞稚逃懥艘环钡教炝亮?，才各自回去休息。

一連數(shù)日，王為濤一直在失火現(xiàn)場，走訪目擊者，調(diào)查參與救火者，并到消防大隊作了調(diào)查。這天，他覺著應該去任霞家道個歉，特別要向趙艷蘭解釋清楚，請求她的理解和原諒。他特意到商店買了高級補養(yǎng)品，驅(qū)車前往任霞家，當他看見正面擺放著趙艷蘭的遺像時，他感覺頭腦都要炸了，“咕咚”一下跪在地上。任霞見到他，什么也不顧了，跑上前抱著他的頭大哭了起來：“你跑哪去了嗎？媽媽走了，媽媽不要我了，媽媽不要我了……”在場的人都也跟著哭了。

“伯母是怎么走的？她，她，前幾天不是還好好的嗎?這怎么可能嗎？這……”王為濤還是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任霞擦了眼淚說：“媽媽是在廠里救火時，不小心被……”她說不下去了。

“廠里救火？難道是……是華豐紡織廠，華豐紡織廠是你家的？”

任霞點了點頭。王為濤頓時感到天旋地轉(zhuǎn)，眼前一片模糊?！霸趺纯赡苣兀吭趺催@么巧？我該怎么辦？怎么辦…….”一連串的問號，讓他不知所措，無法回答。一整天，王為濤哪里也沒有去，呆坐在趙艷蘭的遺像前，幾次想說出自己的心思，不是被其他事情沖散，就是話到嘴邊又咽下，在這種環(huán)境、氣氛中說了自己是保險公司的，會是一個什么樣的結(jié)果？任霞會怎么想？下一步的工作怎么開展？他心里非常難過，不停地說：“伯母，對不起.對不起……”到了晚上，任貴里回來，見了王為濤，一怔，任霞忙上前介紹說：“爸，這位就是我經(jīng)常說的王教官?！比钨F里只是點了點頭，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就去了客廳。王為濤叫了聲：“伯父。”感覺再無話可說，便想離開。任霞拉著他的手說：“王大哥，您能住下好嗎？我怕……我好孤獨……”任貴里說：“你這孩子，有我，你說什么孤獨，以后，我多在家陪陪你……”任霞也不理他，拉著王為濤的手不讓他走：“媽媽不在了，你陪陪我好嗎？陪陪我好嗎……”說著又掉淚了，王為濤見任霞傷感的樣子，只好同意了。

房間還是老樣子，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甚至連抽煙的氣味都還沒有散去。任霞過來抱著他不想離開，他把她推開，扶到床沿邊坐下，關(guān)切地說：“你要振作起來，以后事還很多，伯母她、她，唉，我至今不敢相信是真的?！比蜗假艘涝谒募绨蛏?，幽怨地說：“我做夢都沒想到，可命運偏偏對我不公，沒了媽媽，我真不知道以后會怎樣，你知道嗎？那些天我到處找你，可連你的影子也沒見著，媽媽經(jīng)常念叨你，沒想到……”王為濤安慰道：“對不起，我，我以后會告訴你的。你以后要多照顧自己，我會幫你的……”任霞說：“你能不走嗎？”王為濤說：“傻丫頭，我哪能不工作了……”

任霞長嘆一聲，說：“唉，媽媽走了，爸爸不久也會走了，你又不想在我身邊，我，我…….”說著又開始抹淚，王為濤一時沒明白過來她話中的含義，但心里很難過，默默地把她抱在懷里……

送走任霞后，他關(guān)了燈，沒*，而是躺在了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矛盾重重，回想著最近發(fā)生的一些事，他強烈感到自己不能再隱瞞下去了，否則對不起趙艷蘭在天之靈，他思考著怎樣找戰(zhàn)應辭去這次調(diào)查工作，于公于私他都有些不忍。怎么跟戰(zhàn)應說呢？他……騙保？當他想到戰(zhàn)應時，“騙?！眱蓚€字仿佛一個即將爆炸的炸彈扔到了自己的眼前，自己要是不管的話，豈不是伯母要背黑鍋？他無法相信一個善良的老人會與罪惡聯(lián)系在了一起……他感到非常郁悶，不得不坐了起來，拿出一支煙，想從床前柜里摸出打火機，可是摸了一會怎么也沒摸到，他不得不站起來，開了燈，也沒找著，心一緊，忙掏出口袋里燒黑的火機，用濕布用力擦了擦，火機外殼刻有一個月亮和一個太陽，他不禁吃驚道：“怎么這么巧？難道……”他想起了那天晚上趙艷蘭過來說：“維濤，你抽煙，這個火機你用吧?！闭斔妻o的時候，她嘆了一口氣說：“這火機是我們奮斗的見證，沒想到……唉，一切都結(jié)束了?！闭f完，扔下火機就走了。事后，曾與任霞說起這件事，她非常憤恨地說：“這個火機是媽媽和爸爸到南方做生意時，媽媽給爸爸買的。當時，爸爸抽煙，媽媽就給買了一個防風打火機，并刻上了一個月亮和一個太陽，分別代表媽媽和爸爸。后來，爸爸被狐貍秘書管得不抽煙了，這個火機就不再用了。”當時王為濤還說：“幫助伯父戒煙不是很好嗎？怎么還罵人家?！比蜗颊f了一句：“你不懂?！本筒幌朐僬f了。王為濤無論怎么想，怎么分析，也無法相信這是真的：“不會的，絕對不會的，伯母不會是那樣的人，一定有人陷害，我一定要查清楚，還伯母一個公道……”

次日早飯，王為濤他們正在用餐，門鈴響起來，保姆開了門，只見一個女孩進來，王為濤一看不要緊，臉頓時燃燒起來，手中的碗動了幾下，任霞騰地站起來，怒道：“你真是不要臉，竟然找到我家里來啦?！崩钕胂胪蝗话l(fā)現(xiàn)王為濤正在同他們一起吃飯，頓時心如刀絞，她沒有理會任霞，也沒有再看王為濤一眼，而是直徑走到任貴里面前，恭敬道：“任廠長，我是來給趙姨辦理人身保險理賠的?！比钨F里一聽，忙放下碗筷，起身說：“哦，對對，走，到客廳坐……”說著，他腦子一炸，她怎么這么熟悉，在哪里見過？“哎，姑娘，你在哪個單位？”　

“任廠長，您是咋了？我要是在別的單位，能來給趙姨理賠嗎？”

“你姓什么，叫什么？”

“我姓李，叫李想想?！?/p>

任貴里暗嘆一聲，雖沒有表示什么，但眼睛總愛往李想想身上看，有一種難以言狀地親近感。保姆端上茶，任貴里請李想想喝茶，眼睛還是不停地看她。李想想有些緊張，望了一眼飯廳，沒見王為濤出來，她有些失望，回過頭來，對任貴里說：“對趙姨的不幸遭遇，我非常難過和同情，您也不要太難過了，多注意身體，需要我們保險…….”她突然看到了趙艷蘭的遺像，眼淚“唰”地流了下來，“您需要我…….”不知怎么，她感到自己怎么也說不下去了，特別的傷心、特別的痛。

“小李姑娘，你也不要傷心了，你趙姨沒有福氣，這是她的命……唉，只要你們把她的后事快辦妥了，她也就安息了。”

李想想擦了擦眼淚，很快辦妥了理賠需要的材料。臨走時，她的眼睛總是不舍地離開趙艷蘭的遺像，真想上前大哭一場。這一切，站在二樓樓梯上的王為濤都看在眼里，他也非常傷感，真想上去扶她一把，但他沒有到動，眼看著她掉著淚離去。

“你看什么？她已經(jīng)走遠了。”任霞醋生生地說。

“哦，她為什么看到伯母的遺像，就哭了，還那么的傷心?！?/p>

“是嗎？”

“你沒看出來？”王為濤不高興地看了她一眼獨自上樓了。

幾天來，他通過暗中調(diào)查，案情初步有了輪廓，一是按趙艷蘭的身份、年齡，她不會在一個黑夜里獨身去倉庫；二是她怎么會燒死在庫房里呢？據(jù)內(nèi)情人講，她的遺體是在滅火后，在庫房里面的大門旁找到的，并不是報案時所說的不小心掉進大火里燒死的；三是有很多人反映，任貴里與楊盼飛的關(guān)系不一般，這件事，從那個火機和任霞那句“爸爸不久也要走”的意思里，得到了印證。假設任貴里與楊盼飛的曖昧被趙艷蘭發(fā)覺，她應該……想到這，王為濤打了一個寒戰(zhàn)，不想讓思維朝這個方向繼續(xù)延伸下去，而是盡量找別的突破口。

為了破案，也為了安慰任霞，這幾天，王為濤一直住在任霞家里。深夜，王為濤剛迷糊睡下，忽然聽到院子里有動靜，他起身悄悄來到窗前，從窗簾縫隙中隱約看到一個黑影從東墻的下水道猴子一般往上爬，爬到二樓的一個窗戶停了下來，不一會就進去了。這不是伯母的房間嗎？王為濤一驚，第一感覺是有人想進屋破壞證據(jù)。這不是一個最好的破案機會嗎，他沒驚動其他人，自己悄悄來到了趙艷蘭的房間，門還沒開，那人仿佛嗅到了不對勁氣味，便跳窗逃走。王為濤哪里肯罷休，也從窗里跳出，緊追不舍。這個地區(qū)是富人居住區(qū)，住戶依山而建，地形復雜，樹木茂密。黑影轉(zhuǎn)眼就不見了，但他再狡猾，怎能比得王為濤？當年，在一個原始森林里，他硬是深入一百里，抓到藏匿半年之久的綁匪。王為濤知道黑影人跑不遠，便上前搜索，忽然他感覺一陣風襲來，他往后一仰，躲過黑影人的拳頭，抬起右腳照那人飛去，沒想到那人也不是善茬，竟躲了過去。王為濤的擒拿、格斗本領在全軍比武拿過獎的，他根本沒把黑影人放在眼里，可是十幾個回合下來，也沒把黑影人制服，反而有幾次差點被人家擊倒。王為濤心想，可能遇到對手了，如果不采取奇招是制服不了他了，他躲過黑影人的拳頭后，順勢躺在地上，旋風一樣在黑影人的腳下旋轉(zhuǎn)起來，從腿到腰，從腰到脖子，像蟒蛇一樣把黑影人牢牢夾住，這招就叫“蟒蛇纏腰”，是他在熱帶叢林里，跟著蟒蛇學的。黑影人想摸槍，可兩只胳膊根本動彈不了，喘氣都有些費力了，“快說，誰派你來的？快說，要不我就掐死你！”他結(jié)結(jié)巴巴說：“你…….你……妨礙公務，罪，罪加……”王為濤一聽不對勁，忙松開手，就在這剎那，黑影人從腰里掏出手槍，對準了王為濤，急促說道：“把手放在腦后，蹲下，蹲下，要不我開槍了……”這會王為濤更相信了，說：“伙計，把手中的玩意收起來吧，那玩意，我在部隊都玩膩啦，哈哈……”黑影人一聽也樂了，笑道：“看來，今晚我們大水沖了龍王廟啦，領導，您是哪個部門的？”

“我是保險公司的?！?/p>

“保險公司的？戰(zhàn)應是…….”黑影人吃驚地問。

王為濤說：“戰(zhàn)應是我們公司經(jīng)理，請問，你是哪個部門的？公安局？”

“哎呀，我們真是一家人啊，我就是戰(zhàn)經(jīng)理讓我來調(diào)查、破案的？我叫莊波?！?/p>

“調(diào)查？破案？戰(zhàn)應叫來的？”

“是的，這家的廠子起了火，并燒死了人，有人舉報是故意放火詐保，戰(zhàn)經(jīng)理報了案，局里就派我具體負責此案…….哎，你怎么住在這家里，你是……”莊波說到這里，忽然意識到王為濤有問題，忙警覺起來。王為濤說：“你不要懷疑我，我們的目的一致，不過做法不同，這里說話不方便，走，找個僻靜地方，我們好好談談……”兩人跑到山頂上的亭子里坐了下來，莊波還是有些不放心，問：“你真是與任家沒有關(guān)系？”

“我不是告訴你了嗎，如果有的話，戰(zhàn)經(jīng)理能讓我調(diào)查嗎？哎，說說你調(diào)查的結(jié)果。”莊波就把他所掌握的情況告訴了王為濤，讓他高興的是這次華豐紡織廠失火，燒的果真是原材料和廢品，因為成品和半成品已被偷偷轉(zhuǎn)運出去，另藏隱蔽處，莊波還把藏貨地點也告訴了王為濤。莊波說：“我懷疑任貴里夫婦有重大嫌疑，他故意出國考察回避，讓自己的老婆放火……”

“不會的，絕對不會的。”

“哎，你怎么知道不會的，莫非你……”

“你不要瞎猜疑了，從我的調(diào)查取證和初步分析，他們不會串通一起的，至少他老……啊他妻子趙艷蘭不會，她的死一定有問題?！?/p>

“你懷疑被人陷害？”

“不排除。”王為濤想了一會，說：“我覺著你應該從她身上下手，她，她…….唉……”

“既然這樣，我覺著你應該從她那里找證據(jù)。”

“我？”

“是的，你住在任家，找到證據(jù)應該不是難事。但要快，一旦他們發(fā)現(xiàn)了你的真實身份，恐怕一切就晚了，再找證據(jù)也就難了?！?/p>

“這方面，我，我不如你有經(jīng)驗，應該從哪里下手。”

“你剛才不是說從趙艷蘭那里嗎？應該從她的臥室里，如果有什么物證、錄音、記錄，或者日記，對，如果她有日記那就最好不過了?！?/p>

“這個我會想辦法的。哎，對楊盼飛，你們有沒有采取措施？我認為她的嫌疑最大?！?/p>

“只是感覺，但沒有足夠的證據(jù)。她與任貴里有曖昧關(guān)系不假，但不能說明有陷害趙艷蘭的理由。前些年，她經(jīng)常與美國留學的男朋友聯(lián)系，但從去年就沒有聯(lián)系了，這次去，去歐洲……..啊，去歐洲聯(lián)系沒聯(lián)系，我們還真說不清。不過，這次成品貨轉(zhuǎn)運出去，她正陪任貴里在歐洲考察，這么巧……”莊波若有所思地說。

“你們應該現(xiàn)在就對她監(jiān)控，要是她出逃了，一切晚了?！蓖鯙闈钡卣f。莊波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開始我還認為你是哪一級的領導呢，要不身手怎么會那么好，現(xiàn)在才知道還是個新兵蛋子，哎，這么好的條件，為什么不去公安部門？我找局長推薦推薦？”王為濤笑笑說：“謝謝，不瞞你說，你們局長已同意我去了?！?/p>

“那為什么不去？現(xiàn)在沒有一定的關(guān)系，可是進不去?！?/p>

“人各有志嗎?！蓖鯙闈酒饋恚艘谎酆诙炊吹囊箍?，說：“天快亮了，后會有期。”主動和莊波握手道別。

為進趙艷蘭房間，王為濤動了不少的腦筋，可是總找不出一個合理的借口進去。這時，戰(zhàn)應找到王為濤，說市公司汪總已催促幾次了，要限期辦理，還說市里的有關(guān)領導也打招呼了，再拖下去，公司的形象和經(jīng)濟都會造成損失。王為濤說：“從目前掌握的證據(jù)看，華豐紡織廠騙保已成事實，只是還需要足夠、確鑿的證據(jù)?！睉?zhàn)應跺著腳說：“都火燒眉毛了，你再快點好嗎？”王為濤點頭，剛要轉(zhuǎn)身走，又被戰(zhàn)應叫住：“哎，怎么想想從任家回來就哭個不停，是不是見到你啦，你對她說什么啦。”

“是嗎？”王為濤一陣難過。

“你是不是告訴她……”

“我受部隊教育十幾年，政治覺悟還是堅定、可靠的，這個你盡管放心?！?/p>

“這個我是一百個放心，我不放心是你把她，她…….啊啊…….哈哈…….”

“你真是小雞肚腸，大事當前，我還是分清公私的。她可能看到趙艷蘭的遺像傷心吧，女孩的情感就是脆弱?！?/p>

戰(zhàn)應不好意思笑了。

和戰(zhàn)應分別后，王為濤來到了任霞家，他要想辦法進入趙艷蘭房間。當他剛把車停好要下車時，突然見楊盼飛戴著一付墨鏡，同任貴里從門里出來，“她怎么來啦？難道她也…….”王為濤驚出一身冷汗，待她們上車走后。他立即下車，飛奔趙艷蘭的房間。任霞見他急匆匆的樣子，嚇了一跳，忙問：“出什么事了？”王為濤急促地說：“剛才楊盼飛是不是來了？”

“是啊，我看了就討厭……”

“她進沒進伯母的房間？”

“進了，開始我不同意，爸爸說要找什么證，廠里年審，急用?！?/p>

王為濤一跺腳，“完了。”

“你說什么？”

“你先別問了，跟我去趟伯母房間?！?/p>

“你想干什么？”

“啊，我，我有一本書被伯母借去看了，現(xiàn)在我想再看看?！?/p>

“你別騙我了，你到底要干什么？神神秘秘的?！?/p>

“我，我有急事，總之，對你，對伯母都好，快點吧，就算我求你了?！?/p>

“就不，你不說實話，我就不讓你進去?！?/p>

王為濤見軟的不行，就來硬的，拉著她就來到了趙艷蘭房間門口，“快打開！”任霞還不想打開，王為濤變臉道：“你這樣不信任我，我們的關(guān)系從此斷絕，永不來往！”任霞看到他真發(fā)火了，猜想他也不會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況且自己還跟著。她打開了房門，王為濤環(huán)視了四周，見書桌前的抽屜動了，他心頭一緊，對任霞說：“你打開那個抽屜看看?！?/p>

“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說了，你打開看看?！?/p>

任霞打開一看，見里面的東西有些亂，他指著一本日記本說：“你再打開看看?！?/p>

任霞打開一看，見里面被人撕去了很多張，“媽媽的日記，一向十分愛惜的，怎么會撕了呢。”

“你呀?！蓖鯙闈f了一句，就跑出來，也不管任霞在后面喊。他順著通向市里的路四處尋找著什么，對路邊的草叢、河溝、垃圾桶都不放過，偶爾看到一張紙條他也拾起來看看，走了約二里的路程，他突然發(fā)現(xiàn)一條河溝旁，有一個被揉成團的紙，他一陣驚喜，跑上前，拾起一看，里面已經(jīng)被水浸透，有些字已經(jīng)看不清楚了，但他沒有放棄，正當他要仔細看時，忽聽背后有人道：“王經(jīng)理，您找什么啊，找到了嗎？”王為濤一回頭，不禁大吃一驚：“怎么會是她？”

第六章

王為濤要找的當然是趙艷蘭那幾張被人撕去的日記。正當要繼續(xù)往下看時，忽聽背后有人喊他，他回頭一看，見是楊盼飛。他忙把紙團揣進口袋里，說：“這么巧，在這里遇見你?！睏钆物w臉色很難看，她怪聲怪氣道：“還真看不出，你竟然當面一套背后一套。”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所做的事，還用我挑明嗎？”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必隱瞞什么了。今天，我重鄭告訴你，你現(xiàn)在還懸崖勒馬，還來得及?！?/p>

“哈哈……你想嚇唬我？沒門！我楊盼飛也不是好欺負的，不信，你等著瞧！”

王為濤不想理她，說：“我現(xiàn)在不想在這里跟你討論這些沒用的事情，一切等回單位再說?！?/p>

“好，你不是很能嗎？我要到市公司告你……”說完就氣呼呼走了。

其實，楊盼飛此時也是強裝精神，最近所發(fā)生的事目的是達到了，但沒有向自己所希望方向發(fā)展，保險公司沒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樣快速理賠，雖然找了關(guān)系，曉以利害，給了壓力，但到具體辦事的了，卻一波三折，突然冒出了個王為濤，以前沒見過啊，他一次一次地詢問，問得非常細致，而且必須符合邏輯，有人反映他在廠里逐一找當事人調(diào)查，她聽了非常恐慌，想到與趙艷蘭通得電話，說的那些話，如果被她記在日記里，豈不…….想到這里，她更加心慌，急忙去找任貴里，心里罵道：“真是閑得沒事干了，記什么日記啊…….”

趙艷蘭年輕時候愛記日記，結(jié)婚后，特別與任貴里做生意時，忙得也就沒時間寫了。自從楊盼飛來了后，廠里的日常事務，任貴里都交給了她，自己卻閑了起來，實在無聊了，又翻出日記本寫開了。寫日記當然寫與自己有關(guān)的事，可是她發(fā)現(xiàn)越不想提起的人，日記里記的越多。楊盼飛像一個魔影，趕之不盡，驅(qū)之不走。一次，實在受不了了，找到多日不回家的丈夫，“你再不趕走那個小妖精，我走！”

“你鬧什么？別好日子不過?！比钨F里非常生氣。

“我好日子不過？”趙艷蘭非常委屈和傷心，“我問你，你為什么整天不回家？是不是被小妖精迷住啦？你說呀，說呀！”

“你呀，真是在家閑得沒事干了…….我告訴你，你別疑神疑鬼的，我與楊秘書清清白白，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你也不想想，我們好不容易到了現(xiàn)在的規(guī)模，能有時間做那些無聊的事嗎？再說，現(xiàn)在我們企業(yè)做大了，你認為還像以前，到工商、稅務報個表就行了，現(xiàn)在都用微機操作，一切現(xiàn)代化，我早告訴你，讓你學，可你偏說年齡大了，唉！”任貴里一番話，還真讓趙艷蘭相信了，可是沒過多久，她又來鬧了，接二連三的鬧，鬧得整個廠子沸沸揚揚，謠言四起，一次竟然當著中層以上的干部，大罵楊盼飛騷貨、狐貍精，當場氣得楊盼飛走了。楊盼飛被找了回來，看到她委屈、傷心的樣子，任貴里第一次感到特別的愛憐，第一次上前給她擦掉了眼淚，第一次給她單獨買了可口的飯菜……

趙艷蘭并沒有停下來，隔三差五來鬧一次，她萬沒想到的是她來一次，反而把丈夫的心往楊盼飛身上推一把，直到有一次，任貴里實在傷透心了，把楊盼飛叫到辦公室，說：“小楊，我，我現(xiàn)在的處境，你是了解的，你趙姨，啊，不不，你嫂，啊不不……她這樣我實在無法承受了，我希望你能與我共同承擔……”往后的話，他說不下去了，也不好意思說了。她楊盼飛也很明白，此時，她非常鎮(zhèn)靜，勉強一笑，說：“任廠長，你現(xiàn)在的處境我很了解，你的意思我也很明白，但我不能答應你，因為我，我心早有了…….”

“你那個在美國留學的，我勸你早死心了吧，你拼命掙錢供他上學，可他給你一點什么？你再想想，出去留學的，回來的有多少？”

“我的事不用你管，他不會的……”楊盼飛說完就跑了出去。

接下來的日子，兩人似乎有了距離，但任貴里對她的依戀更強烈了。而楊盼飛也越來越離不了他了，因為在美國留學的他要錢越來越多了。這年夏天，廠里為趕出口進度，任貴里一個月沒有回家。夜深了，外面下著雨，加班的都陸續(xù)回家或回宿舍了，他在辦公室里突然感到非常孤寂、煩躁，望了望窗外，整個大院空無一人。他出來挨著每層樓看看，沒關(guān)窗的，他就把它關(guān)上。到了一樓大廳，突然見一個人站在門口，呆呆地望著外面的雨水出神。是她，是她。任貴里一陣驚喜，心口“突突”跳了起來，緊走幾步，說：“還沒走啊，啊?！睏钆物w沒有回頭，說：“下雨?！?/p>

“是，下雨?！?/p>

兩人都沒有話說了，不知過了多久，任貴里猛然拉了楊盼飛的手，接著把她抱起，到了電梯，兩人狂吻起來。電梯上去又下來，下來又上去，到了辦公室，沒有合適的地方，只好在沙發(fā)上干了起來，由于條件不方便，加上他一直處于亢奮狀態(tài)，進去沒多久就出來了。任貴里感覺不過癮，但此時實在沒能耐了，他只好慰撫道：“小楊，我對不起你，我不該，我，我該打…….”楊盼飛沒有說話，只是一個勁地掉眼淚，任貴里一邊給他擦眼淚，一邊說：“其實，你不要覺著個事，現(xiàn)在什么時代了，都開放了，還差性開發(fā)？我試著你也不是第一次了，你…….，哎，是美國的那個吧?！睏钆物w一聽，非常羞惱，把他的手打在了一邊，說：“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p>

“哈哈，也包括我？”任貴里笑著，從抽屜里拿出了一疊錢，扔給她，說：“我知道你把錢都給那個混蛋了，只怕到頭來，人財兩空。”楊盼飛拿過錢，回到宿舍，傷心地哭了起來：“為什么不愛的在身邊有錢，愛的卻沒有錢在天邊啊……”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任貴里感覺回不回家都一樣了。一天晚上，楊盼飛主動到了他的宿舍，沒等他洗澡，就*了衣服，迫不及待地撲了上去，干到半酣，她開始瘋狂，任貴里突然抽出來，問：“是不是他……”楊盼飛不顧一切地抱住他，“不要問了，快點吧，用勁……”他一聽放心了，仿佛騎著馬一下子找到了廣闊的大草原……

楊盼飛的戀人最終拋棄了她，他在美國一所大學畢業(yè)后，就找了一位華僑小姐結(jié)婚并定居。她萬念俱灰，幾次寫信，他都不回一封，她甚至想到去美國找他，可偌大的美國到哪里去找呢？況且他也沒有留下地址。幾番的矛盾掙扎，她還是回頭了。但新問題又出來，任貴里是同意，可他家的那個瘋婆子如何應付呢。扭曲的心，使得楊盼飛也一步一步走向瘋狂。

趙艷蘭的脾氣越來越壞，一句話不來，就發(fā)狂，一接電話就發(fā)怒。任霞問怎么回事，她也不說。王為濤的到來，意外地讓趙艷蘭平靜了下來，任霞也很高興，怎么也不讓他走。誰知他不辭而別，她到處找也沒找到，這時，趙艷蘭又開始反常、動怒，任霞叫來小姨勸也沒有用，直到一個下午，她又接了一個電話，晚上開始發(fā)瘋，接著發(fā)生了廠子失火，她被燒死的悲劇。

趙艷蘭的死因，楊盼飛是清楚的。就在一切按自己的計劃順利發(fā)展的時候，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特別是聽到王為濤在暗中調(diào)查時，她想起了趙艷蘭那要命的習慣，找到任貴里，編了個工商登記證被趙艷蘭拿走的謊話，打開她的房門，找到了她的日記，把里面涉及自己的張頁都撕掉了，剛出門口，看到王為濤開車過來，怕節(jié)外生枝，故意沒理他。路上，她把那些日記揉成團扔進河溝里，心里才踏實了。她提議直接到市公司，要求快速理賠。汪一日接待了她們，楊盼飛剛說出此次來的目的，汪一日說：“就這幾天，就這幾天，我催過戰(zhàn)應，他說等王為濤經(jīng)理核實完畢就定下來……”

“王為濤？”任貴里覺著這個名字很熟悉。

“任廠長，你認識他？他剛從部隊轉(zhuǎn)業(yè)來我公司任副經(jīng)理?！?/p>

“不知是不是，我女兒的男朋友也叫王為濤?！?/p>

“你女兒的男朋友？就是剛才在門口碰到的那個？”楊盼飛說話也急促了。

任貴里說：“我沒看清是誰?！?/p>

“高高的，很魁梧，海軍陸戰(zhàn)隊的？”

“聽任霞介紹過，就是他吧，這幾天一直住在我家…….”

“哈哈，這就好辦了，這小子真是有福氣，竟然攀了高枝，哈哈……”

任貴里和汪一日只不過在閑聊，但字字像射來的箭，句句讓楊盼飛心驚肉跳，她連招呼也沒有打，快步出來，自己開車往回趕，因為她想起了扔掉的那個紙團。果然，王為濤比她提前找到了，她不想就此失敗，又直接來到了汪一日的辦公室，直截了當對汪一日說：“汪總，對于這次理賠案件，我們現(xiàn)在提出異議，請采納?！?/p>

汪一日說：“理賠的事，現(xiàn)在一切都好辦了，王經(jīng)理不久將成為任廠長的乘龍快婿，他現(xiàn)在能不下急嗎？哈哈……”

楊盼飛嚴肅道：“恰恰相反，我們要求，立即停止王經(jīng)理對這次理賠的查勘工作?！?/p>

“停止？為什么？”汪一日非常吃驚，任貴里也不解地看著她。楊盼飛說：“正是因為他將來要成為任廠長的女婿，所以我們要避嫌嘛，這樣對兩方都好，汪總您說對吧?！?/p>

“哎呀，真是了不起，任廠長，你培養(yǎng)的人真是了不起，一切都為你著想。既然你們這樣開明，那我們只好照辦了。不過，任廠長、楊秘書，你們盡管放心，不管誰負責，我保管一樣，一樣，甚至比王經(jīng)理更好，哈哈……”

“那就先謝謝你了。”任貴里上前握著他的手說。

“誰叫我們是多年的好朋友啊，哈哈……”

任貴里他們前腳走，汪一日后腳就去了市北區(qū)支公司。一進公司，就讓辦公室主任通知各個經(jīng)理來開會。戰(zhàn)應急匆匆趕來，見了汪一日，說：“汪總，您來公司，也不提前下個通知，讓我們措手不及?！蓖粢蝗照f：“事情很突然，我也是臨時安排?！辈灰粫?，其他兩個副經(jīng)理趕來，汪一日沒見王為濤來，就問：“哎，怎么王經(jīng)理沒來？”

“他這幾天正為那件案子忙?！睉?zhàn)應答道。

“不行，一定要他趕回來，這件案子不能讓他負責查勘啦?！?/p>

“為什么？”三個經(jīng)理都覺突然，齊聲問。

“哈哈……”汪一日笑過后，說：“真是巧，王經(jīng)理竟然是任廠長女兒的男朋友，人家為了避嫌，有意不讓他負責這起案子，真是了不起，覺悟就是高……”

戰(zhàn)應聽了涼了半截，他不得不打電話讓王為濤立即回公司。其實，王為濤已經(jīng)到公司了，他見市公司領導也在，就想把查勘情況如實匯報。汪一日朝他一擺手，說：“王經(jīng)理，這起案子就此為止，你最近也很辛苦，剛忙完了災區(qū)查勘，又去查勘失火案子，休息幾天啊?！庇幸怙@出一副關(guān)心地樣子。

“這……”王為濤感到莫名其妙，他看看戰(zhàn)應，見他低著頭不說話，耿直的性格讓他不說出來如骨鯁在喉，說：“至于為什么不讓我繼續(xù)查這起案子，這是領導的決定，我絕對服從，但我……”

汪一日怕他誤解了就插話說：“王經(jīng)理，你誤會了，我們是為了你好嘛，啊?！?/p>

“為了我？”

“是的，你的女朋友就是任廠長的女兒，他們提出讓你避嫌，我們也覺著有道理，就…….”王為濤一聽明白了，說：“如果真是這樣，那我也沒什么疑慮了，這起失火案，是一起人為的縱火案。”

一語驚四座，在場的人都驚呆了。

“據(jù)我掌握的證據(jù)和判斷，這次失火案，是華豐紡織廠老板的妻子趙艷蘭故意放火，至于什么原因，什么動機，下一步我認為應該請檢察院和公安機關(guān)進行立案調(diào)查?！?/p>

汪一日臉色驟變，鐵青一般。戰(zhàn)應高興地幾乎要跳起來，他上前握著王為濤的手，說：“好，好，你真是我們公司的功臣，應該好好休息幾天了，下一步的工作我來做……”

正當戰(zhàn)應他們緊鑼密鼓要請檢察院介入的時候，汪一日從市公司打來電話，說：“停止一切行動，華豐紡織廠已經(jīng)撤回全部索賠請求?！本驮趹?zhàn)應他們不解地時候，任霞氣沖沖來到王為濤的辦公室，進門就質(zhì)問道：“這一切都是你一手導演的？”

“我……”王為濤很尷尬，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你真卑鄙，竟然欺騙了我和媽媽，我瞎了眼，看錯你啦！”

“你聽我解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們好，你應該繼續(xù)……”

“虧你說的出，繼續(xù)什么?。坷^續(xù)受你蒙騙啊，你知道不知道，就是因為你，我家損失幾千萬，我媽媽的幾十萬的賠款也沒有了，我們破產(chǎn)了，全完了，你高興了是吧，你……你好狠！”說完，照著王為濤就是一巴掌，扭頭就走了。戰(zhàn)應和李想想聞聲趕來，李想想見王為濤挨打了，剛要追上任霞評理，被王為濤拉住了。戰(zhàn)應說：“事已至此，王經(jīng)理，也只有你才能跟她說清楚，快追上去，解釋解釋吧?！蓖鯙闈龖曌妨顺鋈?，李想想也想追上去，被戰(zhàn)應拉住了，“這會你跟著搗什么亂?！?/p>

王為濤追上任霞，連聲說：“對不起，對不起，聽我解釋好嗎？”

“小人，卑鄙……”任霞邊走邊罵。

“你聽我解釋好嗎？”

“我不聽，我再不上你當了，你滾開，你滾……”

王為濤一把抓住了任霞的胳膊，說：“你聽我解釋好嗎？媽媽的死因有問題，你知道不知道！”任霞一怔，看了他一眼，繼續(xù)往前走。王為濤招手叫了一個的士，拉著她就往車上走。任霞怒道：“你滾，你想干什么？我，我不用你管…..”王為濤不管她說什么，把她推上了車，任霞對司機說：“師傅，快報案，我被歹徒劫持了，快……”司機一聽，臉色都嚇變了，剛要下車，王為濤掏出轉(zhuǎn)業(yè)證對他說：“師傅，別聽她胡說，這是我的證件，她是我妹妹，任性不回家，我拉她回家?！彼緳C看了看證件，又回頭看了看王為濤，感覺他不是壞人，就笑著說：“嚇了我一跳……”任霞在車里一直鬧，怎奈抗不住王為濤寬闊的胸膛和粗壯的臂膀，到了海邊，王為濤叫司機停下，給了車費后，就把任霞拖下車，司機看到任霞不是先會那么鬧了，才放心地走了。

“你滾，你滾……”任霞一個勁地用腳踢，用手捶著王為濤，直到她打累了，王為濤才一把把她按到一塊礁石上。他在這邊，她就轉(zhuǎn)身那邊，就是不想看他。王為濤覺著此時說什么也是徒勞，就不再急著解釋了，而是靜靜地看著她。海浪今天顯得特別的溫柔，輕輕地拍打著礁石，任霞把頭埋兩腿間，腦子很亂很亂。

“大海啊，你今天怎么這么的溫柔，你的激情、你的澎湃、你的震天動地的豪邁去了哪里？！大海啊，大海！”王為濤放開喉嚨喊道，嚇了任霞一跳，她猛然抬起頭，怔怔地看著他，“你——”王為濤故意不理他，繼續(xù)吼道：“海鷗啊，海鷗，你的故鄉(xiāng)在哪里？你為什么那樣自由自在，難道你沒有憂傷、苦惱和哀愁嗎？海鷗啊海鷗…….”

“神經(jīng)病。”任霞不想理他，站起來要走。王為濤拉著她手，激動地說：“任霞，和我一起喊，快點，一起喊…….大海啊，大?！?啊………”一開始任霞不想喊出聲，只是在嗓子里喊，可隨著情緒的激蕩，聲音也越來越大了，終于超過了王為濤，王為濤住了，她還在喊，直喊得嗓子都有些沙啞了，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怎么樣？喊出來舒服多了吧?！?/p>

任霞沒有出聲。王為濤又說：“以前，每當煩惱了，我就找個山谷或海邊，使勁得喊，用力得喊，直到累了，嗓子啞了，什么也都忘了?！比蜗歼€是沒有出聲，王為濤繼續(xù)說：“我很理解你現(xiàn)在的心情，我也是一樣，內(nèi)心非常痛苦和矛盾，但是，我沒有也不能有其他選擇，只能這樣，這樣對誰都好?！?/p>

“我現(xiàn)在無法相信你會對我們好，真是這樣，我們不會損失那么多，以后我們該怎么辦……”任霞說著掉淚了。王為濤說：“其實，你根本不了解這次失火的來龍去脈，你只知鬧、哭、玩，別的什么都不知道，到現(xiàn)在還是個孩子，難怪廠子差點落入別人之手。”

“你什么意思？難道她……不會的，爸爸不會同意的?！比蜗贾睋u頭。接著，王為濤就把這次調(diào)查的經(jīng)過及自己的所見所聞、所感所想一五一十地對她講了，這時，她才如夢方醒，抓著王為濤的臂膀，急切地說：“快把她抓起來，媽媽就是她害死的，我要報仇，我要報仇……”

“你呀——”王為濤愛憐地看了她一眼，說：“當務之急，你要振作起來，挺起來，進入決策層，成為任廠長的接班人，這樣才能使權(quán)力不至于旁落?！?/p>

“什么都沒有了，還要權(quán)力干什么。”

王為濤說：“你讓我怎么說你好呢，我剛才不是告訴你了嗎，這次損失不過幾十萬元，真正的成品都被轉(zhuǎn)移了，現(xiàn)在都還好好的，下一步就看你的了…….”任霞望著浩渺的大海，思緒久久難以平靜，“媽媽，你是那么的要強，到頭來怎么會如此的失敗啊……”

王為濤回到單位，戰(zhàn)應和李想想都過來詢問，王為濤如實說了，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忙對戰(zhàn)應說：“哎，戰(zhàn)經(jīng)理，我們這就完了？是不是配合公安部門繼續(xù)調(diào)查下去？趙艷蘭的死，肯定有問題。”戰(zhàn)應剛想拍拍他的肩膀，忽然感覺夠不到，忙把手伸向了自己的腦后，說：“我們的工作，也只能到此為止，至于是不是構(gòu)成犯罪，需要不需要請公安破案，那是他們的事了。”

“那也得追究他們的責任，這報假案是要負責的?！?/p>

“好了，好了?，F(xiàn)在雖然有了《保險法》，但還不完善，對詐保不成的，還沒有說法，民不告，官不究?！?/p>

“這樣不是助長歪風邪氣？以后誰都敢騙保，騙成功了得著，不成功，什么損失也沒有，這…….”

“你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但不是我們這些小百姓所操心的，我想隨著保險事業(yè)的發(fā)展，這樣的事，國家不會不管的……好了，你最近也很辛苦，我看到想想整天茶飯不思，恐怕是你的緣故吧，啊，哈哈……想想，你說是吧，啊。”

“你凈胡說，我看你才是整天坐立不安的，恐怕也是因為他吧?！?/p>

“我沒看錯吧，恐怕也是，這個也是，啊，啊，自己說漏嘴了吧，哈哈…….”

“你，你真壞…….”李想想說著要上前打他，戰(zhàn)應忙躲開，笑著說：“我不跟你們鬧了，我該回家享受享受嘍，媳婦肯定在家等急了，哈哈……”

“別臭美了，人家可能早把你忘了?！?/p>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還好辦了呢，哈哈……”李想想知道他又要開那種葷玩笑了，忙把話岔開，不再引他。

戰(zhàn)應回到家，妻子夏雨寒還真沒在，他各個房間看了看，也沒見到她的影子。他懶得自己做飯，就去了父母家。戰(zhàn)應的父親戰(zhàn)軍是青波市中國保險公司的第一任經(jīng)理，轉(zhuǎn)業(yè)干部，前幾年離休，現(xiàn)閑賦在家。他家是一個二層小樓，門前花草繁茂，修剪整齊。還沒進門，他就喊：“媽媽，我餓了，快做飯吧?！睉?zhàn)應媽媽出來，笑著說：“你也知道餓啦？我還認為你是鐵打的呢?！?/p>

“媽，看您說的，我不過是十多天沒來了嘛，您就對兒子有意見啦?？禳c吧，我真是餓了，您那個沒心沒肺的媳婦，見我不在家，她…….”他剛要說下去，戰(zhàn)應媽媽一個勁地給他使眼色，戰(zhàn)應沒明白怎么回事，繼續(xù)說：“她也不在家，現(xiàn)在還不知和誰…….”說到這里，突然見妻子從廚房里端著一盤菜肴出來，驚得他張著口說不出來、合攏不下。夏雨寒從他身邊過去，但沒有看他，邊走邊說：“繼續(xù)說呀，往下說……”

“哎呀，我的雨寒竟然在這里等我，哎喲，太令我感動了，親一口，來……”戰(zhàn)應說著就要上前親吻。戰(zhàn)應媽笑著說：“你這孩子，還鬧，還不給雨寒道個歉?！?/p>

“是是……老婆對不起，我沒看見你，說了不該說的話，向你道個歉，你別生氣了……”戰(zhàn)應是一邊說一邊唱一邊給妻子解圍裙，逗得夏雨寒哭笑不得，“好了，好了，都多大了，當著媽媽的面，也不害臊?！睉?zhàn)應媽接上話說：“有媽媽，八十了也是孩子，叫你爸爸下來吃飯?！?/p>

“爸爸，爸爸，吃飯了，吃飯啦……”戰(zhàn)應沒有上樓喊，而是在餐廳里直接喊。戰(zhàn)應媽說：“你爸爸最近聾了，不上去大聲叫，他是聽不著的。”

“是誰在背后嚼舌？小心我拔了她的牙！我不是在書房里畫畫嗎，畫起畫來，什么都忘了，也聽不著了……”戰(zhàn)軍說著從樓上下來。戰(zhàn)應和夏雨寒都被二老相知多年的默契和幽默逗笑了，戰(zhàn)應說：“爸爸，您這叫入迷或者叫癡迷，哎對了，爸爸，您平時不是在家里坐不住嗎，這怎么喜歡起揮筆弄墨的了……”

“還不是讓你*的，我一出去，她就嘮叨，說我這么把年紀了還花心。這在家里睡覺吧，她又說我懶貓懶蟲，沒出息，我這么把年紀了還能有啥出息？真是的……”戰(zhàn)軍說著往客廳里走，夏雨寒忙道：“爸爸吃飯了，媽媽這是疼您、關(guān)心您，出去怕您摔著，在家整天睡覺又怕您發(fā)胖，容易得病……”戰(zhàn)軍剛坐下，戰(zhàn)應媽就把筷子放在了他的眼前，“哼，他呀，至今不知什么是好，什么是孬。”

戰(zhàn)軍開心笑道：“你還別說，你推薦的畫畫，還真攔了我的性格，當年那是一只手拿著一支步槍，照樣打十分，可現(xiàn)在，一只小竹子握在手里，還就是不聽使喚，你老爹哪能服輸，半年時間讓我攻下來，現(xiàn)在聽我指揮了，說讓讓它上哪它就上哪，就像當年指揮千軍萬馬……”

“好了，別吹了，也就在自己的孩子面前吹吹，誰不知道，當年你在一個海島上當站長，連你才兩個人，還千軍萬馬……”戰(zhàn)應媽說著把一筷子青菜夾到他的碗里，戰(zhàn)應和夏雨寒都哈哈大笑起來。吃過飯，戰(zhàn)軍把戰(zhàn)應叫到客廳，問：“最近單位里忙吧，保費收了多少？”

“還可以，保費收了三千多萬啦，離年底實現(xiàn)四千萬還差近千萬。”

“怎么不如去年，我記得去年，這時候已經(jīng)完成全年任務啦?！?/p>

“現(xiàn)在保險不好干了，競爭日趨激烈了?！?/p>

“別的小公司都不行，咱是國有公司，政府是支持的，記得當年……”

戰(zhàn)應打斷戰(zhàn)軍的話，說：“爸，您總愛提當年，當年，保險公司就一家，現(xiàn)在是什么時代了，世界經(jīng)濟一體化，中國都快‘入世’了，將來保險的競爭，恐怕要比任何行業(yè)都競爭的厲害，爸，您?？磮蠹垼罏槭裁粗袊t遲加入不了世貿(mào)組織，就是因為我們的保險市場不想放開?！?/p>

“這是其中之一。哼，就是不能放開，外國鬼子進來了，那不是擾亂我們的金融秩序嗎？搶我們的飯碗嗎？我們國家已經(jīng)上了幾家保險公司啦，這已經(jīng)夠多了，你看這不是已經(jīng)出現(xiàn)競爭局面啦，競爭只能帶來保險市場的混亂和無序。有些公司就可能只顧眼前利益和經(jīng)濟效益，而不顧社會責任……”

“爸爸，現(xiàn)在是市場經(jīng)濟，效益應該是第一位的，沒效益公司怎么生存？就像我們公司破獲的那起失火案，如果不是識破了、拒賠了，要是真賠二千多萬，我們還能生存嗎？”

“我們不是國有公司嘛，再說還有再保險公司，國家都給包了。”

“哈哈……爸爸，說來說去，您還是轉(zhuǎn)到當年去了，哈哈…….”

“別笑了，剛才你說失火的案子，是不是你任叔的那個紡織廠？他可是找過我，當年，他可是對我們保險公司有功，沒少出力?！?/p>

“爸爸，您聽說啦？”

“就你那點屁事，我能不知道？”

“那您意思是我這樣做錯了？”

“我沒說你錯了?！?/p>

“那誰錯了，爸爸您說，是誰錯了？”

“你小子別將我的軍，我告訴你，公私我始終是分明的，你任叔找過我，被我罵了回去，你干過保險，難道不知騙保的害處嗎？那是要坐牢的！”

“爸爸，您真是這樣認為.......”爺倆正談的起勁，戰(zhàn)應媽過來，說：“你別見著兒子就不放了，人家也是好幾天沒見面了?！睉?zhàn)軍明白過來，“對對……我還要去畫畫，剛畫了一半……”說著就上樓了。戰(zhàn)應來到自己的臥室，這是結(jié)婚前的臥室，現(xiàn)在雖然有了自己的房子，但爸媽一直給留著，說是節(jié)假日來時住的。夏雨寒正在鋪床，戰(zhàn)應從背后抱住了她，她說：“還不去洗澡，身上的味，難聞死了?！睉?zhàn)應把臉靠近了她的臉，說：“怎么，洗了再干?哈哈……”

“去去……”夏雨寒把他推了一邊。戰(zhàn)應笑著去了衛(wèi)生間，不一會，進來說：“我好了，你洗吧。”見她已經(jīng)在床上半躺著看書，忙把被子給掀了起來，趴到她身上，說：“快點吧，我等不及啦。”夏雨寒滿臉笑容，把書放下說：“我下午洗了?！?/p>

“你怎么不早說…….”說著一股熱浪涌遍全身，抱起她的頭，兩人親吻起來。這次，戰(zhàn)應非常投入，也很激情，先是從頭到胸吻了個遍，再是輕柔的撫摸，順序漸進，當兩人融為一體時，夏雨寒直接進入高潮，一些動作也是新花樣、新感受。完事后，她還是緊緊抱住他，不想讓他下來，“真是好受，四十多年了，從沒享受這滋味。哎，你以前可從沒這樣，跟誰學的？是不是相好的教的？”戰(zhàn)應一聽，從她身上下來，用力扭了一下她的大腿，說：“相好的能教這個？還不是你教的?！?/p>

“胡說，我哪有你這些歪點子?！?/p>

“你看看你們報社辦的那份《生活導報》，里面的夾縫了，凈是些這個，什么男人啊，你是否早泄、陽痿了，什么怎樣激起妻子的性高潮啦……”

“好了好了，你別說了…….”夏雨寒不讓他說下去，“那還不是為了做廣告嘛，我可從不看這些無聊的東西?！?/p>

“哼，誰知道你看不看。哎，你們報社這是怎么啦？不是登這局那廳的政績，就是登衛(wèi)生巾、乳罩、性生活之類的廣告，我們這些出錢訂報紙的，卻見不著。”

“誰說沒有，今天還登了你們單位的新聞?！?/p>

“是嗎，那可是新聞了，什么內(nèi)容？在哪？你捎來了沒有？”

“可能在爸爸那里，他下午看了?！?/p>

戰(zhàn)應披著一件上衣，穿著褲頭就出來，見書房里還亮這燈，就問報紙放哪里了，戰(zhàn)軍告訴他放在客廳，他在客廳找到，拿著回了臥室，他翻了幾翻，才在四版的一角找當?shù)搅艘黄ⅲ骸叭涨埃袊ｋU公司青波市分公司成功破獲某紡織廠的一起騙保案，為國家挽回經(jīng)濟損失二千多萬元?！?/p>

“哎，你們刊登這樣的文章，我怎么不知道呢？”

“你算什么?你沒看這是分公司破獲的嗎？”

“登不反對，但要充分考慮到保戶的感受，他們……”戰(zhàn)應擔心的事說來就來，任貴里突然打電話過來：“大侄子，你還真想殺人殺到底啊，我們可是無冤無仇啊，你忘了小時候找我抱著的時候了……”

“不是，任叔，您聽我……”

“是我的不是還是你的不是，你，你真有種！”說完就把電話扣下了。戰(zhàn)應氣得把報紙撕得粉碎，“簡直胡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