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開電腦,往腳下看。
他希望能看到那只失蹤的銀手鐲。他只找到一只螞蟻。螞蟻在搬蒼蠅。死蒼蠅是螞蟻的食物。螞蟻的力氣也大得嚇人。這么小的一只螞蟻就搬得動那么大的一只蒼蠅。
有人是螞蟻。有人是蒼蠅。有人注定是另外一些人的食物。他默默地想。他并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把這篇小說的女主人公取名為阿寶,也不明白為什么要把這篇小說里的男主人公取名為石林。也許“石林”只是他身體里的一部分,就像是蘋果的核。而阿寶呢?阿寶也會是這只蘋果里的一個核嗎?蘋果有六個核,他數(shù)過。另外,若豎切蘋果,核的外形極似女人陰阜;若是橫切蘋果,核的外形就是一粒五角星。但不管怎么一個切法,蘋果核都不好吃,苦,而且澀。
這世上有很多的蘋果。每年蘋果樹上都會結(jié)很多果實。每個人的腦袋也都是一個蘋果,或許還可以當足球踢。
前幾天他路過某條較為僻靜的馬路時看到幾個小孩。他們不小心撞翻了一個老頭兒擺的水果攤,當蘋果滾得到處都是時,他們互視一眼,情不自禁地歡笑起來,嘴里發(fā)出尖厲的哨音,一腳一個把蘋果踢向屋頂、下水道、鐵柵欄、馬路上以及更遠的貼著瓷磚暗紅色的墻壁上。蘋果被一雙雙靈巧有力的腳踩碎。擺攤的老頭兒嚎了一聲彎下身在地上徒勞地來回爬動。這些蘋果可能也酷愛這項運動。老頭兒沒抓住一個。紅的綠的黃的青的蘋果在天空下亂滾。老頭兒喉嚨里嘶嘶地響,發(fā)不出一句完整的音節(jié)。一個胖孩子用鄙夷的目光掃視匍匐在地上聳動的老頭兒,從屁股兜里摸出兩百元隨手拋下,說道,夠了嗎?嘴里又歡呼一聲,伸腿從另外一個孩子腳邊搶下一只蘋果,腳尖一勾,凌空掃射。
蘋果正中他的腦袋。他舔舔從腦袋上淌下的蘋果汁液,很甜,味道不賴。他撿起破碎的蘋果。他很想對這些祖國未來的花朵笑一笑,讓他們不那么緊張。孩子們不見了,一眨眼,像有一只巨大的手當空攫下。他瞇起眼睛扔掉手中的爛蘋果。
他想幫老人把那些好的蘋果撿回筐內(nèi)。老人機警地抬起頭,并伸出干柴般的手臂攔住他。老人或許以為他想偷拿一個蘋果吃。他沖老人點頭微笑,轉(zhuǎn)身,繼續(xù)往前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