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huán)保專題的板報,維男照著雜志上的圖,繪了一個大大的“綠”字,看起來像一條藤。第二天我接手將其畫完。粉筆落在黑板上,把藤的每一個關節(jié)都畫得瘦骨嶙峋,仿佛妖孽。但同學們見了都說,好漂亮啊!我和維男相視笑笑,內(nèi)心美不勝收。
我的十四歲生日在KFC開Party,中午跟維男去天宇買香蠟和能噴出雪花的噴筒??吹骄碌睦茄理棄?,狂野而緘默,猶如不羈男人的傷口,藏在大自然深處的秘密。佳文,他戴一定會很有味道。我默默地想,留戀地多望了幾眼。
晚上很多同學來為我捧場。每桌都點著蠟,倒數(shù)三秒,我們一起吹滅。雪花飛舞,浪漫至極。維男和我們班的另一個男生享和共坐一桌,那時的她柔情似水,叫人憐愛。我在旁邊桌朝他們笑,仿佛營造一種心照不宣的氣氛。
情人節(jié),她買了手鏈送給他。
后來他們走到一起,是讓人羨慕的一對。
我們已經(jīng)不再討論愛情是什么這種話題,因為我們都在經(jīng)歷和感受。切身體會了,才明白愛情是無法定義的,亦不值得爭論。
初三,因為學業(yè),“私人日記”被迫中止。洋洋灑灑寫了好幾本,翻來看看前頭,發(fā)現(xiàn)簡直搞笑。但也有時候無意中捕捉到經(jīng)典的句子,不禁懷疑:這真是我說出來的嗎?比如我的“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除了小草,愛情往往也有這等的頑強與執(zhí)著”。維男的“如果不能讓他愛上你,那么就讓他恨你”。
可歌可泣。
初三,我開始被高中男生追求。維男就幫我分析,這個不錯,那個不錯。“你就答應了吧!”她總這樣催促我。然而我知道,我心里只有那個人。和男朋友分手,也是因為揮之不散的另一個身影。我深深的懊惱、悔恨,都于事無補。我的心情,維男又何嘗不知,要不然她怎么會那么熱心地幫我擇偶。她希望我盡快掙脫出來,而我卻甘愿深陷其中,不愿自救。愛有萬分之一甜,寧愿我就葬在這一點。
維男神神秘秘地問我:“你知不知道咱們年級誰不是處女?”
“知道一些?!蔽艺f。
她咽了一下口水,小心地問:“你還是不是?”
我笑出來:“當然是了,你想說什么吧?!?/p>
“那我就放心了。你說,咱得留到什么時候啊?”
“等,遇到真心喜歡的人,就可以了吧!不管對方是否喜歡我,我只要屬于我的一個無怨無悔?!?/p>
“這樣哈,說起來好輕松,做不到的?!彼粲兴嫉赝蜻h方。遠方,京廣大廈?!叭绻粣畚矣职盐疑狭?,我就把他從上面推下去。”她面無表情。我伸出一只手臂來摟她,身體輕輕搖晃,好像又回到小時候,有個女孩教我們念,搖啊搖,搖啊搖,搖到外婆橋……似乎初三,把我們折磨得有點變態(tài)。十分放縱,以苦為樂,看似一副蒸蒸日上的模樣,心卻在墮落。就如同日益早黑的夜,苦苦追求的詩人氣質。
女人下面有幾個洞?做愛有多少種體位?如何區(qū)分女人的高潮和假高潮?有沒有什么東西能像處女膜一樣證明處男?給你講個笑話,不葷的不笑。不就是花木蘭嘛,她女扮男裝身負重傷昏迷不醒,醫(yī)生說這娃太可憐了,傷到要害,不過沒關系我已經(jīng)把傷口縫起來了。手機短信的流行,使小黃段普及成風。
小矮人指著白雪公主的裸體說,原來白雪公主也不是渾身雪白!
“男男,我們都不純潔了。”蕭索的冬天里,我裹著黑色皮草大衣,拎一大包書,相當沉重。冷風吹過我的臉,紅得可愛,卻是偽裝。我拿出鏡子照,還是這樣一張涉世未深的臉,究竟什么時候才能長大?長得像我們已不再純潔的心。
維男跟在我身后,異常沉默。初三讓我們突然長大,變得憤世嫉俗,目空一切,不可一世。發(fā)現(xiàn)身邊的骯臟,發(fā)現(xiàn)自己低賤得一無是處。成長。反思。有一種即將覺醒的沖動。
“我看我自己的臉,我會感覺陌生。那和我的心太不相符?!?/p>
維男聽了,低下頭,對我說:“瑤晶,你不淫蕩,你不要總是說這樣的話,你很純潔的。”
“那是因為你愛我,全世界,只有你真的在愛我。”
我們拐進一家臺球廳,里面人滿為患,全是我們學校的校服。和認識的人一一打招呼,最后在一處坐下來。我把沉重的一大包書扔在墻角,發(fā)出低沉的響聲,仿佛憋悶的野獸。我們把椅子拉近茶幾,喝不知誰喝過的可樂。
指著臺面上一個紅色的球,我喊:“把那個蛋打進去!”
維男哈哈大笑,踹我一腳,說:“你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女孩長大了,化妝是一種禮貌。我說:“男男,咱們學化妝吧!”
她眨眨眼睛,笑嘻嘻地說:“我會,我教你好了。”
我一把摟住她的脖子,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星期六的輔導課我們都沒有上,風風火火跑到太平洋百貨。Za的眼影,露華濃的粉底,Red earth的唇彩,美寶蓮的睫毛膏。都是雙份的。出租車上,我們倆對著彼此嘿嘿地笑,以為這樣一來就可以變身。
女人一生追求,漂亮,還是漂亮。
“明天中午,化好妝出來一起吃飯,震死他們!”我說,并沖她挑挑眉毛。
她笑得特淫蕩,一個勁兒點頭:“讓他們丫一個一個過,咱閱兵。長相沒優(yōu)勢的,抽丫一巴掌,滾蛋!”她說滾蛋的時候一甩頭發(fā),特給氣勢。
我們抱在一起狂笑。
今天的我們?nèi)绱酥?,班主任再也不會擔心我們自閉而找我們談話了。人生實在是非常奇妙,怎么能把人的性格扭曲得這么大呢?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我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我什么也想不起來,一片空白。
維男失戀。
我不明白她為什么要和享和分手。其實她也非常傷心,開玩笑也只剩下說“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如此而已。不過享和什么也沒做,他是無辜的。我追問她原因,她只是笑著搖頭,說丫不行,丫不行。
“丫無能?”我驚異的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