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孝賢：就是這條路很難走，你們還有勇氣進來。

學生：對，沒有老師敢給我們承諾，只是鼓勵我們努力。

侯孝賢：花點錢買點經(jīng)驗還是可以的。臺北藝術(shù)大學是誰主管？焦雄屏？

卓伯棠：對，李道明、焦雄屏啊。我回去把“臺藝”拼起來

侯孝賢：好吧，那我就去“國立臺灣藝術(shù)大學”幫幫忙吧。我感覺他們做不了，因為這個必須整個資源都導向那邊，而且急不來，簡單一句話，“國立臺灣藝術(shù)大學”變成職業(yè)劇場，從一年級就開始參加工作，從小助理開始，一直做到四年級，就成了最大的助理或者美術(shù)組最重要的成員，這種方法才有可能。不這樣四年訓練下來，一出來要做就會很難。我有錄音間，當初有臺灣的同步錄音室是因為我支持的，廖慶松其實應該教剪接。把這個確立。既然你們這樣講我就去把“國立臺灣藝術(shù)大學”拼起來。

我以前都不喜歡回學校，我們這個個性不太惹學術(shù)界，目標是學生，學生才是最大，所有資源要放在這個上面。這是個系統(tǒng)。這些教授包袱也很大。

卓伯棠：包袱是很大，我們請的老師都是國際化的，有個機制的，都還好。

侯孝賢：國際化沒錯啦。剛剛沈陽文聯(lián)的主席也說在沈陽要辦一個國際超越南北的電影學校，但師資是個很重要的問題，其實最重要的是制度，定位很重要，資源要集中使用，講理想是另外一個。導演是大學教不出來的，反而要限制一個范圍來教，就是清清楚楚地職業(yè)劇場。這種一邊念書一邊實際工作的訓練方式和師資跟學校就很不一樣了?，F(xiàn)在后期制作很貴，政府不都在補助嗎？可以建教合作。臺北最好的就是臺北沖印嘛，輸出輸入，底片變HD的。

電影學校要有制度、有好的領(lǐng)導

卓伯棠：我們的片子是寄到臺北沖印的。

侯孝賢：道理一樣的，學校電影科系都是這樣，需要一個制度。而且要有一個leader（領(lǐng)導），一個人才，就像臺灣新電影起來，不要小看都是上校退伍的，他們是培訓班，一來就操作基本的，現(xiàn)在最厲害的攝影、錄音都是他們培訓出來的，廖慶松、李屏賓都是。他們跟一個美術(shù)把一個破的制片廠做成一個酒樓，拍著拍著生意就好了，街道就做起來，整個“中影”就起來。明驥跑到中央電影公司去做總經(jīng)理，第一個做的就是企劃，找吳念真、小野，開始找我，我說我怎么可能。趙琦濱當企劃經(jīng)理，宣傳部門找的是三毛的哥哥段鐘沂，你看他們很厲害的，不只是打仗，整個把新電影做起來。不然你說國外回來的導演要跟老的系統(tǒng)配合，老攝影師哪理你呀。所以搭配的都是年輕的，把老的一推翻，生意都很差。以前“中影”的錄音師來了，每個人都有個不同的小零件，用完就自己拿走了，你說技術(shù)怎么能進步？杜篤之做聲音很厲害。拍《沖天炮》當時不能同期錄音，他一個一個聲音對畫面，mixing（混錄）一次再拿來，混好后再修，誰愿意這樣做，他就愿意，所以不是沒有器材，也不是沒有觀念，是老的不愿意做。所以這是point（關(guān)鍵點），你們這些學生就是要push（推動／逼迫）。

卓伯棠：相反是我push他們。我們要求他們在最短時間將最基本的東西抓住。請了十幾二十個產(chǎn)業(yè)導演、編劇來教他們，現(xiàn)在他們太幸福。

侯孝賢：我感覺我母校（“國立藝專”，現(xiàn)“國立臺灣藝術(shù)大學”），給我感覺不是要做實的東西，從來沒人來跟我談他想要怎樣。以我的熱情就想去幫一下。但整個制度要重建會不會牽扯到他們的職位種種，而且整個要配套。我當老師寧愿是實際的workshop（工作坊），到現(xiàn)場看我提出我的看法，你們提出你們的看法，角色怎么安置，我要讓他們理解我是怎么想的。學生再從這里去延伸，怎么調(diào)度，比如有人要坐車來，車就是sign（信號），可以借車安排很多節(jié)奏，這些都是現(xiàn)實可以用的。而且學生可以偷拍，怕什么，當然可以。我告訴你們偷拍是要技巧的，我們以前都是偷拍的。你們知道臺北有個西門町，很熱鬧，我攝影機一放，攝助開始對焦，就很多人圍上來看，對好了我們走了，他們就散了，演員在遠遠的咖啡廳里等著，訊號一開始，攝影機一擺一裝好演員已經(jīng)走了，開機走完演員還原就走了。不行再來一次。車站最容易拍，因為那些人都是有事情的，不會圍著看。不然攝影機有時要藏著。我們在日本最好笑，我們的日本助理小原做了個圍裙綁腳架。我拍青窈拿便當?shù)杰囌荆莻€鏡頭多復雜，人穿過來穿過去，一個鏡頭就ok了，也沒人理我們。像這種是很好的，你可以很好地感覺到人的姿態(tài)和狀態(tài)，你可以不見得用那么長的鏡頭。就是要教這個，不是每天在黑板上教。理論、文學這些都要教，但同時要往外跑。

卓伯棠：

我們請方育平來教學生，都是到現(xiàn)場的。嚴浩導演也教得很好，一個個鏡頭講，怎么拍、怎么想。我自己看他（嚴浩）的講稿，我都覺得有很大的幫助，馬上要出版了。這種導演以他的創(chuàng)作理念來教，我都覺得作用很大。當然這也要看學生自己，老師是輔助的。

（整理：蔣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