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曼剛一走,馬麗麗拿著醋進來。耿直開始風(fēng)卷殘云狂吃起來,心滿意足的樣子。舒曼回來對耿直匆匆道:“樓下劉大媽的孫子病了,我送他去醫(yī)院,你們吃,別等我?!?/p>
舒曼就要走,耿直:“唉,你、你不餓???吃點再走。”舒曼已經(jīng)出門:“不吃!可能回來晚,你先睡吧,我?guī)ц€匙啦。”
耿直吃得肚皮滾瓜溜圓,一旁馬麗麗勤快地忙活著:“我再給咱熬壺茶吧?消消食。”
馬麗麗正要起身,耿直一把拽?。骸白?,你忙乎半天了,我來——”
耿直拽馬麗麗手,馬麗麗有點觸動,下意識看耿直手,但耿直毫無感覺,一晃而過。耿直掙扎著要起身,肚子脹,笑著坐下:“我這肚子可撐圓了,一碰要炸嘍!”
家里剩下兩個人,馬麗麗忽然有點慌亂,趕緊低頭收拾盤子,耿直倒沒感覺,大模大樣著:“哎,你坐你坐,待會兒我收拾?!瘪R麗麗輕聲著:“您別客氣,您喝口茶吧?!?/p>
馬麗麗說著端起碗盤的走到廚房,兩人一個在外屋一個在廚房拉長聲音交談。耿直喝口茶道:“小馬,你在家肯定是大姐?!?/p>
馬麗麗:“您是看我會做飯吧?我走到哪兒人家都說我是老大,其實您還真猜錯了,我是我們家老三,我上面還有兩個哥哥。”耿直:“哥哥不算,你是女孩老大吧,看你這個能干勁,就知道你肯定是你們家頂梁柱。”
兩人聊這幾句,馬麗麗開始放松,擦著盤子走出來,邊擦邊說:“嗨,女同志再能干有什么用,哪像您和楚處長,都是戰(zhàn)斗英雄,我還沒來咱局就聽說您的光輝事跡啦,您別說,我讀中學(xué)時,就在報紙上看過關(guān)于您的一篇報道,我還在班里朗讀呢,我們班同學(xué)都感動哭了,我真沒想到,有一天還能親眼見到您,在您手下工作,我給我們同學(xué)寫信,她們都羨慕死我了?!?/p>
耿直:“那仗我們打得可苦了,我和老楚那仗都受了傷。”馬麗麗不知不覺湊近耿直坐下,滿眼崇拜地看著耿直。耿直興奮得兩眼放光:“那仗狠啊,聯(lián)合國軍出動了兩大隊轟炸機。”馬麗麗聽得兩眼發(fā)光。
舒曼忙完劉大媽孫子的事兒,天已經(jīng)晚了,季誠堅持要送舒曼回家,舒曼推辭不掉就答應(yīng)了。
兩人一路并肩走著,四周寂靜無人,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默默前行。舒曼看看季誠,恰好季誠也在看她,二人目光相遇,又同時避開,舒曼略一遲疑:“你和菲菲過得好嗎?”
季誠:“反正就是過日子唄,無所謂好,也無所謂不好。”
舒曼:“可是菲菲對你很好,她非常愛你!”
季誠搖搖頭,欲言又止,默默前行。舒曼放慢了腳步,輕輕嘆口氣,季誠覺察,停步,探詢地看向舒曼。舒曼略一遲疑:“就送到這兒吧,前面都是大馬路,不會有事的!”
季誠:“不行,公共汽車早就沒了,我要送你到家!”
舒曼語氣堅決:“我真的不想讓你送了!再說,我下班晚,耿直都會出來迎我?!奔菊\:“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送了!”
舒曼欲走又停:“對菲菲好一點兒!”季誠不說話,只是點點頭。舒曼前行,走到很遠,忍不住回頭看去,季誠依舊站在原地,默默目送著自己。舒曼搖搖頭,深深地嘆口氣。
耿直正在家中演講,他很長時間沒有回顧光輝戰(zhàn)斗歲月了,記憶閘門一旦打開,便成汪洋大海奔流不息,再也收不住,此刻,雖然只有馬麗麗一個聽眾,但馬麗麗的崇拜激勵著耿直,耿直滿臉紅光,越說越興奮,他用茶壺、茶杯等,在桌上擺沙盤模型:“這是三零一高地,這是聯(lián)合國軍,這是李承晚軍,這是我軍,你看出這形勢嚴(yán)峻了吧?我們是三面受敵啊,我們在坑道里被困了六天五夜,斷糧斷水,我們戰(zhàn)士餓得——你知道吃啥?”
馬麗麗崇拜道:“我看報道里說吃棉花、皮帶?!?/p>
耿直:“那算好吃的了,唉,真是啥都吃,螞蟻你吃過嗎?我吃過!我記得有天晚上,我跟老楚我們倆躺在坑道里就吹牛啊,老楚就說他想吃他媽做的面條,說著說著大老爺們哭得哇哇的?!?/p>
耿直說著眼睛有點濕了,馬麗麗滿懷崇敬地說:“志愿軍英雄都是特殊材料制造的,能跟你和楚處長一起工作真幸福?!?/p>
耿直談興未盡:“嗨,啥叫英雄?英雄都是環(huán)境逼出來的,每個戰(zhàn)場上堅持下來的戰(zhàn)士,都是英雄?!瘪R麗麗:“我還第一次聽到這種英雄論,挺有深意的,我得想一想?!?/p>
耿直樂得咧嘴:“這算什么有深意?我打仗時候記了五大本厚厚日記呢,哪天有時間我給你看看?!瘪R麗麗睜大眼睛:“真的嗎?那可太珍貴啦,您可不能說話不算話啊?!?/p>
耿直聲音很高:“小馬你這個同志這么說話可有點看不起我啊,我什么時候說話不算話了?”馬麗麗咯咯笑著:“我就是這么一說嘛,您是英雄,當(dāng)然最守信用了?!彪S著馬麗麗笑聲,門推開,舒曼怔怔地站在門前,看著眼前耿直談得滿臉放光,馬麗麗笑得臉上開出花來,兩人看到舒曼,都笑道:“回來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