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語之三】

在窗口的小童想：

"暴風(fēng)雨在海面墾荒了，他們會用斧頭砍伐巨浪嗎？逃跑的紅嘴魚會不會躲到我的床底下？"

沒人知道她在壞天氣時就想離家出走，帶著新發(fā)明的美麗咒語。

*

我曾經(jīng)也是個嬰兒，但怎么也記不起那模樣。

沒有鏡子的關(guān)系吧，鄉(xiāng)下老厝很少懸掛鏡子，就算有，也避免讓嬰兒看見，說是照到的話，這孩子長大就愛說謊。

想來，是怕嬰兒太早掉入實相與幻影的漩渦，發(fā)現(xiàn)有"兩個我"存在吧！

多少次沿著記憶流域溯游，總無法回到源頭去看清自己怎么伸出小手小腳到這世上來的。只強烈記得那一路霧景--濕潤的、憂傷的、想要流淚的情懷纏著我，伴我成長。沒人惹我，也談不上什么委屈，但我就是想一個人靜靜地流淚。厝邊鄰居還記得："你小時候很愛哭，動不動就哭！"

也許，幼兒身上帶著特殊智能，能看懂自身命運，故有出乎常人的情感流露。等到大了，忘記命運全集上的內(nèi)容，傻乎乎地以為喊天天會應(yīng)，叫地地會答。

行至中年，回想三十多年來閱人歷事，故事的架構(gòu)、脈絡(luò)都清楚了，此時若能與嬰幼兒期的"我"對話，想問她："你已在命運簿上看到一生起伏，苦多樂少，為什么還選擇活？"她會轉(zhuǎn)動晶亮的眼珠，吐出帶有乳香味的句子："人生，像長江夾泥沙而下，不活，就沒有機會篩到沙金。"

"篩到了嗎？"如果我問。

"那得問你呀！"她會這么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