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間的推移,生活在迷惘和希冀中徐徐向前發(fā)展,仿佛只是為了建立起新的記憶。而那些鑄就在此的過往,相形之下反倒顯得毫無意義。這集體性的、被視若尋常的刻意遺忘常使他莫名焦慮,尤其在他如今所身處的、茶酒相繼的虛假交往中,越發(fā)令他感到驚懼。
“你知道嗎,我的同學們好多都已經(jīng)結婚了?,F(xiàn)在大家都成家早,可能是因為孤獨的原因吧。至少我是這樣的。我想著結婚雖然說不上大好,但也不至于不好吧。小的時候我會埋怨父母的婚姻不如意,長大了才知道,婚姻本來就不容易令人如意……也許我是個容易妥協(xié)的人吧。呵呵。沒什么大出息?!?/p>
如今的趙塬似乎并不愿意提及林瑋質(zhì),但很難說是出于愛還是不愛。他更愿意談起他現(xiàn)在的妻子。雖然這并不是人們所關心的。小說的敘述總是需要一個關鍵的主題(主線),可現(xiàn)實生活依然向前,你不能將主題以外的一切拋擲在一邊。相反讀者看不到的那部分,也許才是最真實的。
因為在戀愛中,我們都在扮演著某個新的角色,而少年時期更多了這類誤入歧途的危險。你所扮演的那個人——那個女性的對立,與日常中的自己是不盡相同的。你用力做到最好,難免也會失當。你聽之任之,它也會在外力中自然塑型。
戀愛是迷狂的一種。
趙塬自然懂得這個道理,因他也不是第一次談情說愛。即使生活的細部有微妙的情節(jié)被無可挽回地篡改,但是沒有人會細考那些微小背后的奧秘。每年總有個一兩次,或許是在凝望中失神,或許是在逸樂中跳針,會令趙塬的內(nèi)心漾起溫馨與悲苦,費力地交纏一起,互為映照。可惜的是,多年來他竟然從未激起任何勇氣與生活的種種不如意兵戎相見。他不是那種人。界于理性與非理性之間,他是一個懦弱分子。自然也沒有得到最想要的生活。
所有見過林瑋質(zhì)的人,再見到趙塬,一定不會把他們的生活聯(lián)系在一起。這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無論是風貌,還是秉性。林瑋質(zhì)是那樣熱情洋溢,而趙塬是那樣節(jié)制謙卑。不過聽說許多年前他們也曾默契忻合。當然只是聽說了。這是最悲哀的事。但趙塬曾經(jīng)并不以為這是悲哀,直到重逢林瑋質(zhì)的那一刻,他才漸漸有些了解,曾為他開啟生命領悟之門的那個人并不是她,或已不再是她。
而這種變遷甚至也并不怎樣特別。人總是會變的。無論當事人愿不愿意,都得接納這種必然的變化。而真正的重逢,只因他沒有忘記你,你也沒有忘記她,才將將夠得上再見一面的煽情。她不再努力,決不是因為她遲鈍、猶豫、或碰巧忘記。她漫長的失信,只是因為她曾經(jīng)承諾的一切,她都已經(jīng)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