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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意中人兒,
若能成終身的伴侶。
猶如從大海底下,
得到了一件珍寶。
想起童話《海的女兒》。曾經(jīng)很長一段時間不理解,小人魚那樣美且善良可愛,恰又是王子的救命恩人,王子為什么不愛她?況且,王子與她是故事的男女主角,在所有的故事里,男女主角不都應該相愛的嗎?后來,漸漸明白,沒有哪種愛是理所應該、當仁不讓的。
古希臘的神祗們愛情生活豐富多彩,頂可愛的一段,就是?;什ㄈ謭?zhí)三叉戟,驅(qū)趕海豚遨游數(shù)千海里,逮住了心儀的海仙女安菲特里忒。安菲特里忒亦是耿直,當真做了波寒冬的新娘,還生了一子一女。每當看到這里,哈哈大笑之余,就會想起某些舊的演義評書譬如薛仁貴征東征西之類,那些男主攻城掠地時必得碰上一位“身手好生了得”的“美嬌娘”,二人纏斗來去,愈看愈對眼,男主便將刀槍劍戟往地上一插,唱聲“呔”,又道“娘子,不如隨了我唄”!于是乎,那女主就連同城池兵卒一道“隨了他”,雄糾糾氣昂昂一同并肩殺向下一個城池。這種中國式男人的意淫層出不窮,外國的故事就實在得多。阿波羅愛上了女神達芙尼,也學波塞冬撒開了腿兒追,但這位美麗的女神愣是不買最多才多藝、最英俊瀟灑的太陽神的賬,被追得急了,搖身一變化做月桂樹,徒留傷心又無奈的阿波羅對樹發(fā)呆??梢姁矍榻^不是對等的,也不似梁羽生先生筆下的“一把鑰匙開一把鎖”,很多時候就是畸形的三角、N角,或者單角。于我等凡人,稍有不慎,便成為角落旮旯的那個角色,自以為是的現(xiàn)世情,終究成為彼岸花。
據(jù)傳倉央嘉措在世時,他的情詩便已廣為傳唱。難以想象,當他穿著俗人衣裳戴著長長的假發(fā)溜出布達拉宮,自由快活地放歌時,他是怎樣的心情;當他身著袈裟,搖動轉(zhuǎn)經(jīng)筒,遙聆遠方歌聲時,又是怎樣的悵然?他是“布達拉宮里的王”,唯獨沒有談愛情的資格。溫莎公爵棄江山傍美人,尚可博得半世佳話,同樣的情況放在古代中國,那是叫萬人唾棄鄙夷、御史觸柱死諫的“誤國之舉”,更惶論以統(tǒng)治精神領(lǐng)域為要旨的宗教,人性與神性的抗爭從來都是以失敗告終。倉央嘉措也曾作過那樣消極的抗爭,然而,從開始到最終,他明白清晰地知道結(jié)果——那是只屬于他一人的單角愛情故事。
他的那一句句的情歌,多么像一場場絢爛的煙花秀,水低星暗,夜空浩淼,剛剛出口,已然結(jié)束。
到底,不過就是,一生彈指渾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