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式登基之前,袁世凱決定先舉行一次百官朝賀會,并讓袁克定挑個好日子。袁克定急不可耐,說:“就明天,12月13日就是個好日子!”
次日上午,袁世凱在中南海舉行百官朝賀會。由于時間倉促,事前也沒有做什么準(zhǔn)備,前來朝賀的官員只包括在京的官員,地方大員們都沒有參加。更滑稽的是,這次朝拜也沒有統(tǒng)一服裝,有的穿著長袍馬褂,有的則身著西裝禮服,武官更是戎裝入賀,而有的閑職人員干脆穿著便服就來了。
儀式由袁皇上的御干兒段芝貴主持,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皇上竟然命朝賀時行三鞠躬禮,他想象中的三叩九拜竟然無從施展。九點整,在四名武官的引導(dǎo)下,袁世凱身著大元帥戎裝來到居仁堂,而不是大家所猜想的那身價值百萬的龍袞服和皇冠。這一天,袁世凱甚至連帽子都沒有戴(因為他素來討厭那頂插羽毛的元帥軍帽),反襯得他那大腦袋油光锃亮,仿佛紫氣東來,洪福齊天。
盡管文武百官已經(jīng)分成班次,但由于那御干兒段芝貴是個武人,也不懂得什么司儀的規(guī)矩,還沒有等袁皇上就座,他自己搶先拜了下去,而旁人也因無人指揮,參拜時亂七八糟,有鞠躬的,有下拜的,也有喊“皇帝萬歲”的,參差不齊,反弄得袁皇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躊躇半天,只是左手扶著御座龍椅,右手還手掌向上,頻頻向鞠躬叩拜者點頭示意;遇到年長位高的,袁皇上還上前攙扶,以示謙遜。
朝賀儀式結(jié)束后,袁皇上便讓大家散去,各自回去上班,就連筵席都沒有請大家吃一頓。等大家走出居仁堂后,這才回過神來:這朝賀儀式也未免太簡陋、太節(jié)約了吧!就跟平常一樣,好像是關(guān)門做皇帝,偷偷摸摸、見不得人似的……這算怎么回事嘛?
一直熱心于此事的帝制派人物對主持儀式的御干兒段芝貴很不滿意,由于沒有過足癮,這幫人見了那御干兒幾乎就要老拳相加了。
不管怎么說,袁世凱雖然沒有舉行登基儀式,但也算皇帝即位了。新朝嘛,自然得有點新氣象,譬如覲見禮就由跪拜改成鞠躬,也算是一大進(jìn)步,想當(dāng)年,大清王朝為了這個問題和列強們死掐,弄到最后連圓明園也給人家燒了。另外,按照外臣有賀長雄的意見,宮中永遠(yuǎn)廢除太監(jiān)制度和宮女制度,改設(shè)女官,也算是與之前的王朝劃清界限。
在中國古代歷史上,一個新王朝建立之后都要“徙居處、改正朔、易服色、變犧牲”,這“犧牲”祭品變不變倒無關(guān)緊要,國都也是好不容易爭取來的,因此“徙居處”也就大可不必;但在“改正朔”上還是需要做下文章的,那就是在1916年后廢民國五年而改行洪憲元年,歷法也改用《洪憲元年歷書》;至于“易服色”,按今文經(jīng)學(xué)的“夏黑商白周赤”的三統(tǒng)循環(huán)理論,洪憲王朝應(yīng)崇尚紅色,因而登基三大殿的廊柱都要刷成紅色,瓦也要換成紅瓦,以示喜慶。
除此之外,皇帝登基得對有功之臣封王賞爵,好處均沾,但這里也遇到了一點小問題,那就是之前的故人舊友,袁皇上也不好意思讓他們稱臣,于是便想出列入舊侶(計有載灃、奕劻、世續(xù)、那桐、錫良等數(shù)人,均為前清王公或者名督)、故友(計有徐世昌、趙爾巽、張謇、李經(jīng)羲,即后來的“嵩山四友”)、耆碩(王闿運、馬相伯等)三類,這些人可以享受不臣之禮。
至于其他的公、侯、伯、子、男(分三等),那受封的人就多了,大凡各省將軍、巡按使、護(hù)軍使、鎮(zhèn)守使、師旅長以上人等,見者有份,一口氣就封了128個,就連已故的前國務(wù)總理趙秉鈞也追封了一等公。
在這歡快的日子里,也有不和諧音,譬如朝賀儀式上,前陸軍總長、老部下段祺瑞和前副總統(tǒng)黎元洪(袁世凱做了皇帝,黎副總統(tǒng)當(dāng)然就成了前副總統(tǒng))就不曾前來,而這次封爵中,段祺瑞也是榜上無名。
據(jù)稱,在袁世凱即帝位前,他曾找了一位郭姓堪輿家(即風(fēng)水先生)到河南項城看自己家的祖墳。郭某在看過后,認(rèn)為第七冢即袁世凱生母的墓最不同凡響,說“此墳來脈雄長,經(jīng)九迭而結(jié)穴,每迭上加冕,應(yīng)九五之象,左右邊送護(hù)衛(wèi),羅列諸侯,直帝王肇陵之形勢?!痹绖P聽后十分興奮,便問他“龍興之運”有多少年。
郭某其實也只是胡謅騙錢,他靈機(jī)一動,便以“八卦”與“陰陽二氣”為名,說有“八二之?dāng)?shù)?!痹绖P大喜,問:“是八百二十年,還是八十二年?”郭某一時間答不上來,便則故作神秘的道:“八二之?dāng)?shù),天機(jī)不可泄露?!痹绖P聽后,自言自語地說:“就算是八十二年,也有三代,我也很滿足了?!?/p>
后來袁世凱的洪憲王朝只維持了83天……弄半天,郭某說的“八二之?dāng)?shù)”是82天,僅此而已。
最有意思的是,1916年元旦,北京的警視廳通令全市賣元宵者,一律改“元宵”為“湯圓”。原來,袁世凱認(rèn)為“元宵”音同“袁消”,于新皇帝不吉,于是改“元宵”為“湯圓”。時人有詩云:“偏多忌諱觸新朝,良夜金吾?禁條;放火點燈都不管,街頭莫唱賣元宵”,諷刺的便是此事。
另外,還有人以“洪憲”二字作了一首嵌字聯(lián)諷刺袁世凱:
洪水橫流,淹沒漢、滿、蒙、回、藏;
憲章文武,盡是公、侯、伯、子、男。
最大煞風(fēng)景的是,袁皇上本在稱帝后封黎元洪為“武義親王”,并派人將做好的親王服給“黎親王”送去,但這個前副總統(tǒng)卻很有骨氣,屢加拒絕,就是不肯接受,惹得前去送衣的步軍統(tǒng)領(lǐng)江朝宗幾乎要打上門去,但袁皇上卻命暫且姑息,黎元洪也就閉門不出,在家苦練書法。
黎副總統(tǒng)拒受冊封的事很快傳遍了整個京城,一首童謠也不脛而走:
好江山,做不牢;好江山,做不牢;親王奉送沒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