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萊特小姐,你睡得香嗎?"
她微笑著說:"睡得很香。"
"你在那整整一夜都睡得很香嗎?"
"當然嘍。"
探長把手擱到了佩珀僵硬的胳膊上,說:"那么,布萊特小姐,你如何來解釋這樣一個事實呢,就是在凌晨一點鐘--星期三午夜過后一個小時--佩珀先生看見你在這間書房里徘徊,并且看見你擺弄卡基斯的保險箱?"
如果把剛才那陣靜默比作是雷鳴,那么,現(xiàn)在這陣靜默就是地震了。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沒有一個人正常地透過一口氣。切尼茫茫然地把目光從瓊移到探長;他眨眨眼,然后把兇神惡煞般的眼神投注在佩珀白皙的臉上。沃茲醫(yī)生剛在玩弄一把裁紙刀,現(xiàn)在刀從手指縫里滑了下去;但他的手指仍舊保持著握刀的姿態(tài)。
瓊看來是這些人中最不受沖擊的。她笑了笑,直接跟佩珀對話。"你瞧見我在書房里徘徊,佩珀先生--你瞧見我撥弄那保險箱嗎?你肯定瞧見的嗎?"
"親愛的布萊特小姐,"奎因探長拍著她的肩膀說,"支支吾吾,拖延時間,對你一點兒好處也沒有的。你也別使佩珀先生太為難了,何必逼他來揭穿你是在撒謊。在那個時間里,你下樓到這兒干什么來了?你在找什么呢?"
瓊迷惘地苦笑一下,搖搖頭。"可是,親愛的探長,我真是不明白你們兩位在說些什么呀!"
探長狡猾地望望佩珀。"我只是說,布萊特小姐……喂,佩珀,你在這兒看見的是鬼呢,還是這位年輕的姑娘呢?"
佩珀用腳踢踢地毯。"是布萊特小姐,沒錯。"他喃喃地說。
"聽見啦,好孩子,"探長和藹地說,"佩珀先生看來是不說虛話的。佩珀,布萊特小姐當時穿的什么,你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睡衣睡褲,還披著一件寬松便服。"
"寬松便服是什么顏色?"
"黑的。那時我坐在對過那張大椅子里打盹;我估計是沒有人能看得見我的。布萊特小姐偷偷掩進來,非常小心翼翼,她關上了門,擰開了書桌上那盞小燈。那燈光剛夠讓我能看清她穿的是什么,以及她干了些什么。她把保險箱搜查了一遍。里面的每一張紙,她都看過。"佩珀一口氣講完最末一句,就如同把書背誦完畢頓感輕松的樣子。
顯而易見,這姑娘的臉色隨著每一句話而變得越來越白。她坐在那兒,滿懷煩惱,咬住嘴唇,眼淚汪汪。
"是這么回事嗎?布萊特小姐?"探長平靜地問。
"我--我--不,不是這么回事!"她用手捂住臉喊道,并且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切尼咬牙切齒,一聲咒罵,縱身向前,使勁一把抓住佩珀的整潔的領口。"你這滿口胡說的惡棍!"他大叫大嚷,"你竟陷害一個無辜的姑娘!"佩珀臉漲得通紅,掙扎著不讓切尼揪??;這時,身材魁梧的韋利警官,像閃電似的一下子就竄到了切尼身旁,狠狠地扭住這小伙子的胳膊,使他身子縮成一團。
"嗨,嗨,孩子啊,"探長用溫和的口吻說,"你控制一下自己吧。這不是什么--"
"這是誣賴!"艾倫尖聲叫道,一面在韋利的手中掙扎。
"坐下,你這小搗蛋!"探長大喝一聲,"托馬斯,你把這無賴逼到角落里去,監(jiān)視住他。"韋利用他那迄今尚未露出過的愉快神情應了一聲,并且毫不費力地把艾倫按在書房另一邊的一張椅子里。艾倫·切尼無力反抗,只好嘴里嘰哩咕嚕。
"艾倫,別這樣。"瓊的聲音很低,并且是哽著嗓子,但說的話卻使大家震驚。"佩珀先生講的是實話。"她講到這兒抽泣了一下,"星期三的夜里,我--我是在書房里。"
"你這就比較理智了,好孩子,"探長高興地說,"永遠應該講老實話。那么,你當時要找什么呢?"
她話說得很快,并不提高嗓音。"我--我本來以為,如果我承認的話,也許很難解釋清楚的……是很難解釋的。我--唉,我一點鐘醒來,突然想起,那位諾克斯先生,也就是遺囑執(zhí)行人或者不管他是什么人,可能會需要一份卡基斯先生所持有的那些--唔,契約的分項賬目。所以我--我下樓去把它們登記一下,并且--"
"在半夜一點鐘嗎,布萊特小姐?"老頭探長干巴巴地問道。
"是呀,是呀。然而當我在保險箱里找到這些契約時,我想到了,對的,我想到自己多蠢哪,怎能在這樣夜深人靜的時候來干這種事呢,所以我把它們放回原處,重又上樓睡覺。就是這么回事,探長。"她雙頰泛起了紅暈,兩眼一直注視著地毯。切尼大驚失色地望住她。佩珀嘆了口氣。
探長發(fā)覺埃勒里在自己身邊,拽了拽他的胳膊。"孩子,怎么樣啊?"他低聲問道。
而埃勒里卻含著微笑大聲回答。"這話講得相當入情入理。"他痛快地說。
他父親紋絲不動地佇立了一會兒。"對,"他說,"是入情入理。喂--布萊特小姐,你有點兒緊張了吧;你需要調劑一下精神。能否請你上樓去叫西姆絲太太立刻來一趟?"
"我去--再好也沒有啦。"瓊用細微到極點的嗓音回答道。她輕盈地離了書桌,向埃勒里投去感激涕零的一瞥,快步走出了書房。
沃茲醫(yī)生用無限沉思的神態(tài),端詳著埃勒里的臉色。
西姆絲太太盛裝出現(xiàn)了,她穿著一件耀眼嚇人的外衣,兔仔緊跟在她的腳下。瓊在靠近門口的一張椅子里悄悄坐下--離艾倫很近,艾倫并不朝她看,卻全神貫注地細瞧西姆絲太太頭部的斑白光圈。
"哦,西姆絲太太。進來吧。坐吧。"探長招呼說。她莊嚴地點點頭,然后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唔,西姆絲太太,你還記得上星期六早晨,也就是卡基斯先生去世那天的情況嗎?"
"記得的,"她說著的時候,身子抖了一下,肥肉抖起了無數(shù)漣漪。"記得的,先生,一直到死都記得的。"
"我相信一定是這樣的?,F(xiàn)在,西姆絲太太,談一談那天早上的情況吧。"
西姆絲太太肉墩墩的肩膀起伏了好幾次,就像一只老雄雞黎明時鼓勁喔喔啼似的。"我十點一刻到這間書房,先生,來收拾打掃,把隔夜的茶具帶走,諸如此類的事--這是我每天早上的日常雜務,先生。當我走進房門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