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院子，周德鋒看到左川和宋洪強正在幫自己媳婦擇菜。他讓媳婦去準備晚飯，把左川和宋洪強讓到屋里坐下：“小左，感覺怎么樣？”

左川自從廠里出來就在心里盤算著和周德鋒的這次談話，他明白和周德鋒談話既不能像和旁人一樣搪塞對方，也不能把自己的底全露出來：“三舅，說實話，廠子情況比我預(yù)想的要差一些。聽李廠長早上說，廠子現(xiàn)在負債已經(jīng)有六百多萬，上次你說機械局評估的凈資產(chǎn)是五百萬，典型的資不抵債。下午咱又在廠里轉(zhuǎn)了一圈，車間里除了一堆舊設(shè)備，就是一屋一屋的積壓儀表，我看那些設(shè)備基本都得算破銅爛鐵了，根本看不到什么值錢的東西，賬面上那一百多萬的應(yīng)收賬款要是好收的話，我估計廠子早就收回來了。你說，好好的廠子怎么淪落到這一步了?！弊蟠ㄒ贿呏斏鞯卣f著自己準備了一下午的話，一邊目不轉(zhuǎn)睛地觀察著周德鋒的表情。

周德鋒嘆了一口氣：“以前的事再說也沒用了，反正既有客觀原因，更有主觀原因。就說今天中午吧，簡簡單單地吃頓飯不就行了，結(jié)果呢，這一頓又吃了一千多塊，你以為他們真是應(yīng)酬客戶啊，他們就是借機自己吃喝罷了。知道嗎，那個儀紅酒店就是李品才的遠房親戚開的，這幫人有事沒事就去吃。廠子都這樣了，他們也吃得下去?！笨吹贸鲋艿落h確實很心痛，這時他媳婦已經(jīng)開始上菜，宋洪強看見趕忙上去幫忙。

周德鋒一邊擺放著酒杯茶碗，一邊繼續(xù)說：“這樣，我也不難為你了，小左，你回去也再琢磨琢磨，有了消息再給我打電話。就是不成，三舅也不怨你，就當這趟是回老家串親戚了，你這孩子也客氣，來家里拿這么多東西干什么。”周德鋒指了指擺在屋門口的煙酒和營養(yǎng)品。

左川正準備客氣幾句，卻看到院子里進來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這個男孩身材瘦小，穿著破爛，頭發(fā)亂蓬蓬的，一臉菜色，跟個小叫化子一樣。

“小杰，進來吧，這是爺爺?shù)挠H戚，這個是左叔，這個是宋叔?！敝艿落h喊男孩進屋。男孩膽怯地看著左川和宋洪強，站在屋門口一聲不吭。

“這孩子認生，他叫丁杰，今天晚上該上我家來吃飯?！?/p>

左川打量了一下丁杰，有些奇怪地問起周德鋒他的來歷，周德鋒讓丁杰坐在自己的身邊吃飯，然后一邊和左宋兩人喝酒一邊講起了丁杰的故事。

丁杰打小就是孤兒，父母在他五歲那年就相繼去世，村里沒有一個親人，全靠吃百家飯長大。一年前，也就是丁杰十四歲那年的一天，村里和鄰村為了搶水源起了爭執(zhí)，相約要進行械斗。這在農(nóng)村原是很平常的事情，結(jié)果大都是雙方象征性地打上一架，然后弱勢方找人出面說和，做些讓步了事。一般不會有太大的沖突，最多輕傷幾個人，可在這次械斗中，周德鋒的村子卻遭受到了重創(chuà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