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驚奇地聽到床上傳來了女人粗啞但經(jīng)過克制的聲音。"我不會再惹麻煩了。"她說。
"那很好,澤維爾夫人,那很好。"警官發(fā)自內(nèi)心地說,"順便問一句,福爾摩斯醫(yī)生,也許你知道,這所房子有什么地方我可以安全地存放些東西?"
"怎么,這房子本身就是安全的,我認為。"醫(yī)生不解地說。
"嗯,不是說這個。是存放證物,明白嗎?"
"證物?"澤維爾更覺不解。
"就是醫(yī)生書房書桌上的那些紙牌。"
"噢。"
"起居室里有個空的鐵柜,先生,"從走廊的人堆里傳來惠里太太怯怯的聲音,"是那種保險柜,但醫(yī)生從不在那里面放東西。"
"誰知道密碼?"
"沒有密碼,先生。只有某種很有意思的鎖,還有一把很有趣的鑰匙,放在大桌子的抽屜里。"
"很好,正合用。多謝,惠里太太。來吧,艾爾。"警官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出房間。埃勒里從容跟上,但眉頭是皺著的。當他們走在樓梯上時,他戲弄地瞥了老父親一眼。
"這可是個失誤啊。"他小聲說。
"嗯?"
"失誤,失誤,"埃勒里耐心地說,"一點兒不一樣的地方都沒有。我已經(jīng)把重要的證物放在我的衣兜里了。"他拍了拍裝著兩半紙牌的衣兜,"這么一來不就很有趣了嗎?像不像設下的陷阱,你是這么想的嗎?"
警官一副窘態(tài)。"嗯……說實在的,這一招我沒想到。也許你是對的。"
他們走進空無一人的起居室,找到了那個鐵柜。它就嵌在靠近壁爐的那面墻上,被涂上了與嵌板相同的顏色,所以顯得很隱蔽。埃勒里在大桌子上面的抽屜里找到了鑰匙;他拿起來看了一會兒,聳聳肩,把它扔給了父親。
警官接住鑰匙,皺著眉頭打量了一下,然后打開了柜子上的鎖。鎖被打開的同時,鎖心一陣亂響。柜子里空空如也。
他從衣兜里取出那一摞紙牌,看了一會兒,嘆了口氣,把它們放了進去。
埃勒里聽到陽臺上有動靜,立刻轉(zhuǎn)過身去。史密斯先生那粗壯的身影出現(xiàn)在落地窗旁,那個大而扁的鼻子在窗玻璃上被壓得更扁了,他顯然是在監(jiān)視他們。埃勒里的動作令他一驚,他心虛地直起身溜掉了。埃勒里聽到他重重的腳步聲踏在陽臺的木臺階上。
警官又從衣兜里取出作案的手槍和彈匣。他猶豫了一下,又把它們放回衣兜。
"不,"他低聲自語,"還是小心些,由我來保管。一定得確保只有一把鑰匙。嗯,就這樣。"他砰的一聲關上柜門,上了鎖。那把鑰匙也掛在他自己的鑰匙圈上。
埃勒里在下午后來的時間里更加沉默寡言。打著哈欠的警官不再管他,自己上樓去小睡片刻。走過澤維爾夫人的臥室門口時,他看到福爾摩斯醫(yī)生倒背著雙手站在一扇窗前,那個女人則睜大眼睛,安靜地躺在床上。其他人都不見了。
警官嘆了口氣,走開了。
當他一小時后再次來到這扇門前時,精神已經(jīng)好多了,但這時臥室的門已經(jīng)關上了。他輕輕推開門朝里面窺望。福爾摩斯醫(yī)生還站在窗前原來的位置,但多了一個福里斯特小姐,她在床邊的長椅上斜靠著,眼睛是閉著的。
警官關上門,下了樓。
卡羅夫人,馬克·澤維爾,雙胞胎,還有史密斯先生在陽臺上。卡羅夫人假裝在讀一本雜志,可她那凝滯的目光泄露出她心有旁騖。史密斯先生還在練他的大步走,嘴上叼著一個煙頭。雙胞胎在專心致志地下棋,用的是便攜式的有磁力的鐵棋盤。馬克·澤維爾耷拉著腦袋坐在一把椅子里,顯然睡著了。
"你們看到我兒子了嗎?"警官大聲問道。
弗朗西斯抬起頭來。"你好啊,警官!"他高興地說,"奎因先生嗎?一小時前我看到他到那邊的樹下去了。"
"他還拿著一摞紙牌。"朱利安補充道,"來吧,弗蘭,該你走了。我看你要輸了。"
"別逗了,"弗朗西斯反駁道,"我讓你一個象都能贏你,我怎么會輸!看看這一招,怎么樣?"
"還有這種棋,"朱利安絕望地說,"我認輸,再來一盤。"
卡羅夫人抬眼微微一笑。警官也朝她笑了笑,看看天空,然后走下石階,上了石子路。
他轉(zhuǎn)向左邊,向樹林走去,那里是午餐前埃勒里曾經(jīng)躺過的地方。太陽已經(jīng)落下來;天空中沒有風,只有潮氣,像光照下的一個黃銅色的盤子。他停住腳步,仔細嗅一嗅。微風中有種刺鼻的東西,沒錯,是樹木燃燒的氣味!他吃驚地觀察樹林上方的天空,但是沒有看到煙??磥硎秋L向變了,那么在風向再次發(fā)生變化之前,他們只能忍受這糟糕的氣味了。就在他向前走的時候,一大片木炭灰落在他的一只手上,他趕緊將其抖落,繼續(xù)前行。
剛進到樹蔭下時,眼睛還不太適應,看不清東西,也看不到埃勒里的身影。警官站在原地待了一會兒,等到適應了樹蔭下的光線后,才豎起耳朵試探著向前走。樹木的枝丫垂得很低,這里的熱氣令他窒息。
就在他要喊埃勒里的名字時,他忽然聽到右邊有撕扯什么的聲音。他踮起腳朝那邊走過去,小心地窺望一棵大樹的樹干周圍。
十五英尺開外的地方,埃勒里斜靠在一棵雪松上,手里正忙活著一件奇怪的事。他的腳旁已有一片撕碎、揉皺的紙牌。在警官看到他的那一刻,他正把手舉在面前,兩只手的食指和拇指分別捏住紙牌的兩頭,眼睛直視著對面那棵樹的樹梢。然后,幾乎可以說是漫不經(jīng)心地,他把紙牌一撕兩半,把一半揉成一團扔掉,馬上低頭仔細看手中的另一半,嘟囔一聲,也扔在地上,接著伸手到外套衣兜里再拿出一張,開始重復捏著紙牌、看向別處、撕開、揉皺、仔細研究這一不可思議的全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