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終于整理好清繪的房間，拎著一些雜物走下樓來，“你都 不怕酸倒牙根，人家一把年紀(jì)怕什么？”媽媽奇怪，“我怎么酸倒牙根了， 我又沒吃檸檬?！薄澳銢]吃檸檬，那你滿嘴酸話。”爸爸笑嘻嘻地說。媽媽氣 得蹦起來擰爸爸耳朵，“拐著彎兒損我，你真玩漂移啊 你？”她拿起一顆檸檬，“切片，煮蜂蜜檸檬茶，補充維生素?！庇帜闷鹆硪?顆檸檬，“切片，敷臉，減少皺紋，美容養(yǎng)顏。”爸爸趕緊過來搶，“就你這 張臉，天生麗質(zhì)，根本不需要多此一舉，這些檸檬還是留給有需要的顧客 吧?！眿寢尡粨屪吡藱幟剩肿テ鹨淮笾?，“你少損我，我就算不 第一章 Cheng Qi010 承泣 是天生麗質(zhì)，也比你天生荔枝皮強?！?/p>

5． 柳湖路的傍晚，夕陽已經(jīng)落到了瘦西湖的那一邊。溫暖的余暉把粼粼的湖 面染成一片淺淺的絳紫色。幾個游泳愛好者撲通撲通游過來游過去，驚得 成群的鷺鳥撲楞 楞飛起又落下。遠(yuǎn)處，幾個少年拖著一根長長的竹竿在勾湖心的蓮蓬。這 一季荷花開得真好啊，起起落落，轟轟烈烈。晚風(fēng)習(xí)習(xí)，空 氣里仿佛也彌漫著淡淡的清香。老先生在湖邊站了一會兒，又開始蹣跚著 向前走，清癯的背影在狹窄的弄堂漸行漸遠(yuǎn)，那么的落寞。一輛觀光三輪 車叮鈴鈴穿過喧喧嚷嚷的人潮，刮破了老先生手 里裝著檸檬的塑膠袋。塑膠袋里的檸檬骨碌碌滾滿一地。老先生蹲下身去 揀，佝僂著腰，花白的頭發(fā)被風(fēng)吹得零亂。那是一段微微傾斜的下坡路， 檸檬滾出去好遠(yuǎn)。他揀到一半， 突然停下來，把臉埋在膝蓋，久久地，久久地，再不肯抬起頭。清繪仔細(xì) 看過去，才發(fā)現(xiàn)他哭了，抽搐著肩膀，仿佛糾結(jié)了許久的不如意和悲傷。

有路人停下腳步，好奇地看他，又有人好心地詢問?？伤冀K不肯抬起頭 來，像是一個委屈的孩子，丟失了最心愛的玩具。照片里的女孩兒，應(yīng)該 是他的舊情人吧。隔著四十年的光陰，他舊地重游，想要找尋曾經(jīng)弄丟的 那個人。

四十年啊，她應(yīng)該也老了吧，鶴發(fā)童顏，可他卻還口口聲聲“這個女孩兒”。

在他心里，她是沒有年齡的，永遠(yuǎn)也不會老，永遠(yuǎn)都是當(dāng)年的模樣。中間 那些錯失的時光，并沒有沖淡他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