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靜得發(fā)慌,兩人落在地上的腳步聲顯得格外清晰。蕭逸眉目不動,就著子夜的手狀若閑適地跨過門檻,方轉過雙鳳穿云紋琉璃照壁,就見一個穿著華服錦衣的麗裝女子款款迎來,朝蕭逸盈盈下拜。
蕭逸嘴角含春,聲色不動松了子夜的手,上前一步,將俯身行禮的婉妃雙手扶起,松松擁入懷中,口中淡淡道:“靜兒不需要多禮?!?/p>
婉妃倚在蕭逸臂上,羞怯地垂下滿頭云鬢,轉而抬頭,目光楚楚地朝他嫣然而笑,“禮不可廢?;噬霞仁擎姆蚓?,又是一國之尊,靜月要為皇上分憂,自然不能恃寵生驕,偏廢禮儀,被人詬病?!?/p>
如春風撫過綠柳,長長的絲絳迎風而舞,圓潤甘美的聲音如風流動在靜謐的空氣里,暖意融融,連平日不茍言笑的蕭逸亦眉目生色了起來。
子夜雙眸輕翻,睫毛淺翹,幾乎熱淚盈眶,滿含感激地望了婉妃一眼。
落入眼簾的是一個端麗婉媚的女子,銀盤臉上,眉如翠羽,肌勝白雪,目光清淺流溢,如山間岫煙回縈,明光四射。精致繁復的涵煙芙蓉髻如云微聳,左側髻邊插著斗大一朵點鉆牡丹珠花,繁鉆如星,動靜皆輝,果然應時應景。右側兩枚梅英采勝壓鬢簪,墜了珍珠流蘇的錦鳳呈祥步搖一步三晃,灼灼奪目。
美人如花,宜室宜家,連子夜都不禁在心底喝彩起來。
“靜兒果然賢惠。”蕭逸不待子夜再看,一手搭在婉妃腰側,一手放在胸前,擁著她笑意盈盈地向前而去。
轉過曲水流觴,小橋幽徑,滿目繁華如錦,芬芳沁鼻,婉妃膩在蕭逸懷中,且行且看,又過了一盞茶的工夫,方進了內殿。
酒宴設在西側攬月軒,軒闊三間,進深四丈,中間并沒有任何隔斷,只用一幅月洞形落地罩略隔當中,銀紅云翼紗為幔,錯落垂在軒內,每一側都墜著兩條長長的水晶藍絲絳,絲絳紗幔因風而動,逶迤如美人裙裾,醒目如蓮。
蕭逸牽了婉妃的玉手,施施然在鋪了綠錦坐褥的主位落座,見桌上用蓮瓣青花盤擺了八九道精致小菜,粉綠黃白,每只碟子都采了各色時令花朵精巧飾盤,色色不同。甘洌清甜的花香和著菜的濃香撲鼻而來,不曾提箸,香味就已縈繞鼻尖,將整個人籠在陣陣氤氳之中。蕭逸精神難得一振,半日的疲憊一掃而空,不由贊嘆:“靜兒好手藝?!?/p>
“皇上過獎了,如果不嫌臣妾的手藝粗陋,今日就多吃點吧?!蓖皴ぶ捯荻?,眼中波瀾橫生,婉媚天成,纖手接過紫俏手中遞來的鳳首提梁酒壺,在錯金琉璃盞中滿滿斟了一杯,雙手遞給蕭逸,溫潤如初,“這是妾身閑暇時候自己釀制的梨花白,在冰水中鎮(zhèn)了一日,單給皇上用來解這一身暑氣,皇上嘗嘗。”
蕭逸在她殷殷的目光之中接過酒杯,將酒放在鼻間輕嗅,一股沁脾的寒氣,夾了梨花冷艷欺雪的清香,撲鼻而入,直沖心扉。他將酒盞放在唇邊,微抿一口,淺嘗輒止,一念之下,繼而仰首,星眸半閉半開,將酒大口送入,酒如乖滑小蛇,帶著絲絲涼意,從喉嚨一路前行,從腸至胃,通體舒暢。
蕭逸目中流露贊許,幾乎拍案叫絕:“冰姿玉骨,香肌麝薰,梨花淡白,仙根借暖。好花,好酒?!?/p>
“陛下喜歡就好?!蓖皴鷤饶?,小心翼翼地察言觀色,見龍顏歡喜,滿腹期待都成了笑靨生姿,妍麗明媚。
她并沒有飲酒,卻如薄酒盈眉,秋水似剪,盈盈欲滴,不住殷勤為蕭逸布菜,伺候著他且斟且飲。酒酣耳熱之后,鳳目才不經意微斜,望著侍立在旁的子夜暖笑:“這位是子夜妹妹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