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留了他的味道,依稀浮動著如醉春風的溫柔。遠處瀟然若雁的身影沒入宮門,早已不見蹤跡,
半天的流云,從蔚藍的天空中舒展開來,千萬道金光從云層之間的縫隙里飛濺下來,流光四濺,將挨著回廊擺成一線的菊花,勾起無數(shù)脈脈的輪廓,暗涌著一種栩栩的生氣。
子夜立在回廊之中,臉上淚跡中映出點點碎金,身如磐石堅立,久久不能動彈。
“姑娘?!蓖鹾u筒絹淼阶右股砼裕B叫了數(shù)聲,子夜這才回神。
“皇上喚你進去?!?/p>
他最會察言觀色,卻看不懂這承乾宮中,今日又上演了哪出戲,只有小心駛得萬年船,步步規(guī)矩,才是上策。
“知道了?!?/p>
心突然倦怠,瞬間沒了敷衍的興致。子夜抬手,用力擦干臉上的淚漬,漠然轉(zhuǎn)身,決絕入內(nèi)。
手中的書本斜斜摜在書案之上,流金爍動,依稀有數(shù)星墨外溢,方寸之間,將一個個娟秀的字體勾畫得細勁雄健。
蕭逸負著雙手,背對子夜,對窗而立。陽光落在他臉上,襯得他眉目如刀的臉上隱隱流動華彩。不過二十四的年紀,他的眼角,竟生出數(shù)道細碎的皺紋,襯得一雙眼眶微凹的雙目更顯得天意難窺。
她腳下虛浮,每一步都似踩在云端之上,極輕極浮,幾乎沾塵無聲。
蕭逸身后似長了眼睛,覺察到她走近,緩緩轉(zhuǎn)過身,若有所思地望著她,半晌,才淡淡開口,“霍長安的事,子夜沒什么想要問朕的嗎?”
“子夜無話可說,也無話可問?!?/p>
“你果然聰明?!笔捯莸哪抗夥路鹬敝杆撵?,陰晴不定的臉上終有了片刻的云開霧散,“有些事情,還是難得糊涂的好。”
她緘默,雙目中兩點晨星逐漸寥落,疲倦的神色打在素顏上,眉目中都是揮之不去的疲累。
“你過來?!焙盟葡肫鹆耸裁矗蝗粵_她招手。
他的聲音難得愉悅,如山泉潺潺,蠱惑著她,下意識地挪步靠前,停在離他數(shù)步之遙的地方。
他嚅動著嘴唇,好似不滿她陽奉陰違的舉動,索性大步流星地上前,一張朗眉星目的臉,猝然映在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
她下意識地向后倒去,雙腳連連碎步后退。
一抬頭蕭逸高大的身子如影隨至,一雙不茍言笑的眸子里滴著清淺笑意,無聲將她望定。子夜任命地嘆息,“皇上還有什么事?”
“子夜是在找它嗎?”一口濕熱的氣息帶著龍涎香特有的暗香迎面撲來,蕭逸沉沉的聲音在子夜頭頂綻開。
子夜下意識抬頭,只覺眼前一花,似簾卷西風起,如火如荼的鴿血紅,暗涌著某種蔥倩生氣,重重地撞進她的眼睛里,一瞬間將她灼痛。
“血玲瓏?”仿佛有漫天煙火濺落眼底,原本生氣全無的眸子里全是明亮的光,連那張血色俱無的小臉,也在一瞬間生眉目動。
蕭逸高舉的手中,握著一條細而韌的絲線,絲線最下端,筆直地垂著一塊泛著流光的芙蓉美玉,雕成翻騰蛟龍的玉身泛起道道金光,陽光一射,綺光流離,流光在空氣中泛濫開來,灼灼地奪人心魄。
“龍鳳成雙,鴛鴦呈祥。這血玉本是一對,一半在朕手中,另一半好端端掛在子夜身上。傳說龍鳳合璧,就可以開啟一個藏了數(shù)百年的驚世寶藏。血玲瓏的存在,一向是燕國皇室的不傳之秘。子夜,朕說得可對?”蕭逸語氣淡薄,神色從容,唯獨犀利的目光,落到她心坎里去,凜凜有如刀割。
子夜目光一動,望著他神色孤傲,面容冷冽,隱隱流露不屑,“怎么,堂堂大齊天子,也覬覦我身上這半塊血玉么?難不成皇上也想染指這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