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指沒有錢的酒鬼。有了錢他們只是豪飲客而已。他們吐在門廳,自有總管處理?!?/p>
“你用不著這樣刻薄。”
他把酒一口喝完站起來,說:“我得走了,馬洛。何況我惹你心煩,上帝知道連我自己都覺得厭煩。”
“你沒惹我心煩。我是受過訓(xùn)練的聽眾。我遲早會明白你為什么這么喜歡當(dāng)一頭被人豢養(yǎng)的獅子狗。”
他用指尖輕輕摸他的疤痕,臉上掛著淡漠的微笑?!澳銘?yīng)該奇怪她為什么要我陪,而不是我為什么要在那兒,在緞子椅墊上耐心等她來拍我的頭?!?/p>
“你喜歡緞子椅墊,”我一面站起來跟他走,一面說,“你喜歡睡絲質(zhì)床單,有鈴可按,有總管掛著恭順的笑容前來聽候差遣?!?/p>
“可能。我是在鹽湖城的一家孤兒院長大的?!?/p>
我們跨出門外,走進(jìn)疲憊的黃昏,他說他想要散散步。但是我們是開我的車來的,而且這一次我動作夠快,搶先付了賬。我望著他消失。一家店鋪櫥窗的燈光照著他的白發(fā)閃啊閃,片刻之后他就沒入薄霧之中。
他喝醉酒、落魄潦倒、又餓又慘自尊心又強(qiáng)的時候,我反而比較喜歡他。真的如此嗎?也許我只是喜歡當(dāng)老大哥。做事的理由很難理解。我這一行有時候該問問題,有時候該讓對方慢慢發(fā)火終至勃然大?。每一個好警察都知道這一招。有點(diǎn)兒像下棋或拳擊。有些人你必須設(shè)法催逼,讓他站不穩(wěn)。有些人你只要出拳,他們自己就會敗下陣來。
如果我問他,他會把一生的故事告訴我。可是我連他的臉是怎么毀掉的都沒問過。如果我問了,他也告訴我了,說不定能救下兩條人命。但也只是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