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穆夫人并不姓許,姓姬。
根據(jù)《左傳·閔公二年》記載,她是春秋初期衛(wèi)國衛(wèi)宣公之子姬頑(昭伯)之女,衛(wèi)國君主衛(wèi)懿公的異母妹妹。為什么是同父異母的妹妹,那是說來話長的另一個故事。姬小姐的媽媽是春秋時齊國的公主,著名的大美人宣姜,也就是以和哥哥曖昧聞名于世的美女文姜的妹妹。美女總是會引來狂蜂浪蝶的追趕,宣姜的美麗讓她的公公垂涎欲滴,于是在她出嫁的路上把她截住,娶作了自己的新娘。原本是兒子的老婆結果卻成了一糟老頭的妾,可見古時男人臉皮真是夠厚的。
說這些的意思無非是說明姬小姐的美貌毋庸置疑。媽媽和阿姨的漂亮基因是強大的,姬小姐遺傳了絕世的容顏,美得自然不像話。加上姬小姐從小過著要什么有什么的上層生活,詩詞歌賦這些用來打發(fā)時日附庸風雅的玩意自然學了不少。如果是庸才學什么也不過照本宣科,可姬小姐相當于天才,屬于學東西一點就通并靈活運用得青出于藍的那種。一個美女本來就招搖,再加上才氣、能歌善舞就牛氣十足了,所以姬小姐盛名在外就理所當然了。
至于姬小姐為什么成為許穆夫人是我們接下來要說的重點。衛(wèi)國因為內亂不斷日漸衰敗。古時的婚姻都是家長說了算,姬小姐又是生于顯赫的家庭更注定她的婚姻是無法選擇的。據(jù)一些史料記載,姬小姐眼光很好,看中的是赫赫有名的春秋五霸之一齊桓公,卻沒有得到家人的支持。姬小姐被父母許配給一個小國的國君許穆公。那個時代的女子都沒有自己的名字,因為嫁到許國,成為許穆公的妻子,所以就被人稱為許穆夫人了。
許穆夫人的《竹竿》《泉水》《載馳》三首詩都被《詩經》收入,2600年前喝淇河水長大的衛(wèi)國奇女子的一生生動地記載了。所以許穆夫人的名字能被《詩經》《左傳》等作品反復提到并贊美。贊美她的才華橫溢以及她的非凡美貌,她甚至可以被譽為是中國所謂美女作家的鼻祖。
沒有什么史料提到過許穆夫人的老公,所以我常常覺得一個女人如果太出色太出名,那么作為她的老公其實是不幸的。世人都看到那個女人的成功,卻從來不會去考慮那個背后男人的委屈和尷尬。許穆夫人的白馬王子一開始就不是許國國君,許國國君若長得不錯還有點功績,以許穆夫人的詩詞才華怎么沒有提過自己夫君一點好處呢?由此可見這個男人估計外形和才華都不具什么優(yōu)勢,所以哪怕她賢良淑德也未必能和自己的丈夫心心相印。
但許國國君必定是能看上她的,英雄難過美人關。即使許國國君不是英雄,對美女肯定是會心生好感一見鐘情的。以許國國君的實力,對看上的美女肯定不會吝嗇,所以我們可以料想許穆夫人在許國過得風調雨順萬事如意并不難。
只是許穆夫人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有柔情更有才氣。有才氣的美女若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幸福便會心猿意馬想東想西,便橫生出一些和自己過意不去的細枝末節(jié)。
心高氣傲的許穆夫人看不上許國貌不驚人的小國君,衣食無憂下的空虛就思念起家鄉(xiāng)來。據(jù)說某天夜里,許穆夫人夢見自己在風景如畫的肥泉(太和泉)與姊妹們賞景玩樂,湖里的魚追逐嬉戲,岸邊野花香氣襲人。于是她起床,把遠嫁許國欲歸不能思念父母故園的熾熱情感寫成了名為《泉水》的詩歌:“毖彼泉水,亦流于淇。有懷于衛(wèi),靡日不思……女子有行,遠父母兄弟。問我諸姑,遂及伯姊……我思肥泉,茲之永嘆。思須與漕,我心悠悠。駕言出游,以寫我憂。”無非是一些離家想家的直白描述。我實在不信,如果許國國君對她不好,她還有這閑情去思念家鄉(xiāng)?肯定先寫下一些閨中的怨懟來控訴夫君才能痛快吧!歷史舞臺只記錄一個成功者的精彩出場,卻從不展示成功者幕后的另一半是多么的無奈與尷尬。
公元前659年,許穆夫人的哥哥衛(wèi)懿公,衛(wèi)國的第十四代君主,因為吃喝玩樂昏庸無道不得人心,被逼親自帶兵出征,結果戰(zhàn)敗而死。玩物喪志的成語,說的就是這位爺。
許穆夫人得悉衛(wèi)國國破君亡的噩耗之后,毅然決定回去救國。據(jù)說作為丈夫的許穆公在這個時候表現(xiàn)得有點匪夷所思,對于給老婆的國家是否增援一直猶猶豫豫。
據(jù)說當時只有那個許穆夫人少年時的白馬王子齊桓公雪中送炭。總之,齊桓公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和救美人國的好戲,幫助衛(wèi)國穩(wěn)定局勢,衛(wèi)國終于生存了下來。
為了感謝齊桓公的援助,許穆夫人寫了詩歌《載馳》:
載馳載驅,歸唁衛(wèi)侯。驅馬悠悠,言至于漕。大夫跋涉,我心則憂。既不我嘉,不能旋反。視而不臧,我思不遠。既不我嘉,不能旋濟?視而不臧,我思不閟。陟彼阿丘,言采其蝱。女子善懷,亦各有行。許人尤之,眾樨且狂。我行其野,芃芃其麥??赜诖蟀睿l因誰極?大夫君子,無我有尤。百爾所思,不如我所之。
也就是這首詩成就了許穆夫人愛國女詩人的榮譽。
野史上常說許穆夫人和齊桓公有私情。聯(lián)系許穆夫人出嫁時的選擇,和許穆夫人老公猶豫
出手救許穆夫人的娘家時的舉動,似乎有可能。我愿意相信這樣的可能,當一個驕傲的女人精彩到沒有一個男人能匹配的時候,是這個女人枕邊男人的悲哀,也是這個女人的落寞和悲哀。齊桓公大抵是這個許穆夫人心頭的癢與愛吧?當世人都發(fā)現(xiàn)了許穆夫人的相思不是為丈夫,那個許穆公怎么可能會發(fā)現(xiàn)不了許穆夫人的心猿意馬和貌合神離?
我們常常以成敗論英雄,當許穆夫人也成為一個女英雄,似乎關于她的一切就高大全起來。其實大可不必要。美女丑女才女首先都是女人,是女人就會有女人的弱點,多情善感有時候也是弱點的一種。真有那些所謂的香艷,我倒在心里替許穆夫人松了口氣,她到底是一個尋常的女人而不是一個沒有凡塵味的女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