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的一生都是一次遠(yuǎn)行
你要去哪兒?
我僅僅是想離開這兒,離開。
——引言
冬天沒有陽光。天空很深,流淌著水一樣的顏色,空氣一樣的顏色。透明而混沌的下午,我想念著未降臨的雪以及阿萊。阿萊說不要告訴別人你今天難受過,什么也不要說,因為說了也沒有用。我相信阿萊說的一切。
天上下了雨,地上就會長蘑菇,外婆總在夏日的午后喃喃地說。我躺在外婆懷里,一縷陽光從雨的邊緣投在她鬢邊花白的頭發(fā)上,如天邊一抹淡淡的云。蘑菇,一種拒絕陽光的細(xì)菌,如同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叫青苔,溫暖柔軟濕潤冰涼。
我回家了,在這樣一個午后。藥店依舊。中藥味兒依舊。古井依舊。古井邊的青苔依舊。青苔溫暖依舊柔軟依舊濕潤依舊冰涼依舊。外婆老了外公也老了。
我靠在后門邊望著我的院子,熟悉的灰塵,寂靜的灰塵,在陽光里飛舞,迷茫而空洞??匆娔切┗▋海以?jīng)陪她們開放,我和一些小伙伴曾陪她們開放。兒時的伙伴,你們到哪里去了?
我在這里出生,長到十七歲。據(jù)說童年的我非常聰明,我從不問讓大人為難的問題。我知道母親這個詞,它是青苔整個童年時代的信仰。
母親在十七歲那年遇到她生命中的第二個男人。十七歲的她在藥柜上幫外公賣藥。我想象她的辮子,輕柔黑亮,她的笑容,安靜美好。她的手指,纖細(xì)白皙的手指,輕輕抓起一味一味的中藥,放到精致的銅稱里,再用草黃色的紙仔細(xì)包好。幾百味中藥在她的指間發(fā)際纏繞浸染,成了一種沉靜而古樸的香。
他是知青,幫村里的衛(wèi)生站采買藥材。干凈而機靈的一個年輕人,外婆說。一切各有其主。母親選擇了她一生情感的方向。命定的。都是命,你娘的命,你們的命,外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