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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節(jié):垂髫梳罷靈犀通(4)

月滿霜河 作者:簫樓


謝朗立馬頭大,道:“二十天!我不活了……”往草地上一躺,哼哼唧唧。

薛蘅拿梳子用力敲上他的膝蓋,謝朗吃痛坐起,用下巴去揉膝頭,嚷道:“師叔,痛死人!”

“你不是不想活了嗎?那還要腿干嗎?!毖孔I諷道。

謝朗忙跳起來,薛蘅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她走到松樹后,將頭發(fā)梳好,再用藍(lán)布包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將那把梳子收在了懷中。

二人已經(jīng)出了菅山的蒼莽森林,這一路往前,皆是丘陵間的村落田野,為防泄露行蹤,二人盡揀偏僻無人處行走。偶遇鄉(xiāng)民好奇打量,薛蘅便回頭訓(xùn)斥兩聲,謝朗則低下頭,一副窩囊模樣,像極了姐姐帶著不成材的弟弟去投親靠友,村民們便也不再打量。

這樣走了兩日,站在山路上,隱約可見迢迢官道,逶迤向北,前方便是陵安府。

薛蘅在樹下停步沉思,眉頭微鎖,不知想些什么,許久不動。謝朗百無聊賴,見小山坡下有一池塘,頗覺口干,大步走過去。

他手臂疼痛逐日減輕,這等喝水小事不想再讓薛蘅包辦,便伏在岸邊的一塊石頭上,將嘴湊近水面,大口吸飲。

灌滿了一肚子湖水,他笑著抬頭,目光在波面上微停,看清水中倒影,不禁雙目圓睜,大叫一聲。

人影急掠而來,薛蘅落在他身邊,俯身連問:“怎么了?”

謝朗望著水面,臉上的笑容比哭還要難看,半天說不出話。

薛蘅一把將他提起,上下看了一遍,微微松了口氣,轉(zhuǎn)而怒道:“沒事你叫什么!”

“師叔,你、你替我梳的什么頭?”謝朗一臉苦笑。

薛蘅看了看,疑道:“有什么不對嗎?”

謝朗這才明白為什么一路上碰到的鄉(xiāng)民都用那種好奇的眼光打量自己,只怕他們都以為他是個長的牛高馬大、智力卻如同六歲孩童的白癡兒。他恨不得抱頭呻吟,無奈手臂不能動彈,有求于人,只得耐著性子道:“師叔,俗話說:六歲垂髫,二十弱冠。我今年已經(jīng)二十了,應(yīng)該束發(fā)戴冠?,F(xiàn)在雖然沒有冠蓋,但至少,你、你不應(yīng)該給我梳這么一個垂髫頭吧?!?/p>

薛蘅一下不知如何應(yīng)答,謝朗央求道:“師叔,快,幫我重新梳過?!?/p>

薛蘅轉(zhuǎn)過身,冷聲道:“這垂髫頭有什么不好,我看著挺好的,不用梳了?!?/p>

謝朗對天呻吟,想起自己堂堂大將軍,竟然頂著一個六歲稚童的發(fā)式,忽然撒起賴來,“我不管,師叔,前面就是陵安府了,你再讓我這副樣子去見人,干脆殺了我。”說完坐在石上,轉(zhuǎn)頭望著池塘,一動不動。

“隨你便?!毖坷淅鋪G下一句,大步離開。

謝朗聽她腳步聲逐漸遠(yuǎn)去,漸至無聲,心里一慌,但仍咬著牙,端坐不動。

池塘邊的綠樹在溫煦的春光中輕輕搖擺,又在水面遮出一帶暗蔭。他數(shù)著在水中游曳的魚蝦,看著暗蔭向塘邊移動,只覺時間這般難熬。

蜜蜂在他耳邊嗡嗡飛著,他正要一躍而起,卻聽到極輕的腳步慢慢走近。

謝朗暗喜,并不回頭,反而從鼻中輕哼了一聲。薛蘅走到他身后,面色陰沉,硬邦邦道:“我只給阿定梳過頭?!毖韵轮庾允浅舜棍仡^,她竟然不會梳別的發(fā)式。

謝朗一聽急了,忙放軟語氣,道:“我說,你照著梳便是。”

薛蘅遲疑許久,才從懷中取出梳子。她看著謝朗的后腦勺,惱怒地將垂髫上的束帶一扯,謝朗差點摔倒,卻只敢輕聲道:“師叔,你輕些……”

在他的耐心口授下,薛蘅好不容易才將他頭發(fā)束成單結(jié),額頭竟有了細(xì)密的汗珠。她將束帶用力打結(jié),退后兩步,心中一陣莫名的煩亂,想了一整日的話便脫口而出,“到了陵安府,你去找州府大人,讓他派人保護(hù)你、伺候你,我自己帶著《寰宇志》進(jìn)京?!?/p>

謝朗如聞?wù)ɡ?,豁然而起,大聲道:“不行!?/p>

薛蘅瞪了他一眼,道:“你雙臂還要半個月才能養(yǎng)好,拿什么來保護(hù)《寰宇志》?”

謝朗大力搖頭,只會連聲說:“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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