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又是一片沉寂。我看著酒保,酒保也看著我,他的眼神變得若有所思。他擦著吧臺,一邊嘆氣,一邊用右胳膊抵住臺面。
我伸手去抓他的胳膊。那胳膊瘦伶伶的,似乎很容易就會被捏碎。我抓住他的胳膊朝他微笑。
“你在下面做什么,小子?”
他舔舔嘴唇,身子朝我的手臂靠過來。他一聲不吭,發(fā)亮的臉漸漸罩上一層灰暗。
“這家伙可不好惹,”我說,“他如果翻臉不會有慈悲心腸,喝了酒就會這樣。他在找他以前認(rèn)識的女孩,這里以前是白人的地方,明白嗎?”
酒保又舔舔嘴唇。
“他離開這兒很久了,”我說,“八年了。他好像不知道八年有多久,我還以為他會覺得那有一輩子那么久。他認(rèn)為這兒的人應(yīng)該知道那個女孩在哪兒,明白嗎?”
酒保慢慢地說:“我以為你們是同伙。”
“我是身不由己。他在樓下問了我一個問題,然后硬把我拽了上來。我這輩子還沒見過他,不過,我可不想被人抓著在房間里撂來撂去。好了,你到底在下面做什么?”
“想拿一支鋸短了的獵槍?!本票Uf。
“嘿,那可是違法的?!蔽倚÷曊f,“聽好,你和我是一起的。還有別的嗎?”
“雪茄盒里還有一支左輪手槍,”酒保說,“放開我的手!”
“好的,”我說,“現(xiàn)在移過來,小心點(diǎn),站一邊。現(xiàn)在可不是開火的時(shí)候。”
“誰說的,”酒保揶揄地說,疲累的身子倚在我的手臂上,“誰——”
他突然停下來,眼珠轉(zhuǎn)動幾下,頭猛地一抬。這時(shí),一個沉悶而利落的聲音在后面響起,那是從賭桌后的門后傳來的。那可能是關(guān)門聲,但我覺得不是,酒保也覺得不是。
酒保僵住了,驚得口水都流出來了。我仔細(xì)地聽著,沒聽到別的聲音。我快步走向柜臺一端,我實(shí)在聽得太久了。
后面的門砰的一聲開了,駝鹿馬洛伊從里面沖出來。突然,他猛地停住,腳像被釘住了一般,灰白的臉上露出笑意。
一支軍用柯爾特點(diǎn)四五口徑的手槍握在他的那只巨掌中,像玩具一樣。
“誰也不許亂來,”他安詳?shù)卣f,“把手放在吧臺上?!?/p>
我和酒保都把手放到了吧臺上。
駝鹿馬洛伊掃視了屋內(nèi)一圈,他臉上的笑容有點(diǎn)僵硬。然后,他輕輕穿過房間,完全是單獨(dú)搶劫銀行的樣子,雖然那一身衣著實(shí)在不像樣。
他來到吧臺旁?!芭e起手來,黑鬼?!彼p聲說。酒保高舉著雙手。大個兒走到我的背后,用左手搜我的身。他呼出的熱氣吹在我的脖子后面,一會兒后,那熱氣消失了。
“蒙哥馬利先生也不知道韋瑪在哪里,”他說,“他想告訴我——用這個?!彼盟怯矊?shí)的手拍拍那支槍。我慢慢轉(zhuǎn)過身看著他?!皩α?,”他說,“你們將來會知道我的,也忘不了我的,伙計(jì)們。告訴那些人小心一點(diǎn)?!彼沃鴺?,“好了,再見了,小子們,我得去趕公共汽車了?!?/p>
他大剌剌地往樓梯口走去。
“你還沒付酒錢。”我說。
他停下腳步,仔細(xì)地看著我。
“你說得對,”他說,“不過如果我是你,就不會這么咄咄逼人了?!?/p>
他往前邁步,穿過對開彈簧門,走下樓梯。然后,那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了。
酒保彎下腰,我跳到吧臺后面,將他推到一邊。臺下架子中的毛巾下面有一支鋸短了的獵槍,旁邊的一個雪茄盒里還有一支點(diǎn)三八口徑的自動手槍。我把兩支槍都拿出來,酒保則背靠在吧臺后的一排玻璃杯上。
我從吧臺一端繞回去,穿過房間,走向賭桌后的那扇破門。門里面是一條L形的過道,黑漆漆的,那個保鏢躺在地上不省人事,手中還拿著一把刀。我彎下腰把刀抽走,將它丟在后面的樓梯上。保鏢呼哧呼哧地喘著氣,手軟綿綿的像一堆泥。
我跨過他的身子,推開漆著“辦公室”字樣的門,那字上的黑漆已經(jīng)剝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