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君子之交淡如水(5)

魏晉風(fēng)尚志 作者:王升


自絕交書公布天下后,嵇康仍能放心地將子女托付給山濤,而山濤也在嵇康死后如此有情有義地照顧嵇康子女,這二人的關(guān)系到底是好是壞令人費解。其實仔細(xì)分析當(dāng)時的情境,嵇康寫出絕交書也許是別有用意的。當(dāng)時那種環(huán)境之下,可能嵇康已經(jīng)意識到朝廷有人想害他了。魏晉時期司馬集團(tuán)為免留后患,一人犯錯,親友連坐。嵇康可能一是不想連累好友山濤;二是想為子女找個可以放心托付的下家。雖說自己老婆是曹操的曾孫女長亭公主,可是當(dāng)時司馬當(dāng)?shù)溃芗以缫咽?,娘家這邊人肯定是不能依附的,身邊的朋友,阮籍雖與自己私交甚好,可阮籍是一酒鬼,這老小子最長醉酒記錄多達(dá)六十余天,萬一哪天沒錢買酒了,誰能保證他不會把我一雙兒女當(dāng)了換酒喝,再三權(quán)衡之下還是覺得山濤最為合適。依著嵇康孤傲癡狂的性子,索性就來招狠的,要么不忽悠,要忽悠就把全天下人包括后人都給忽悠了,于是便有了最大的“謊言”——《與山巨源絕交書》。

如果僅僅憑此猜測,或許不足為信。雖然山濤的為人,很多歷史材料上都評價此人熱衷功名、貪戀仕途,更有“貳臣”之稱。但《晉書?列傳第十三》上是如此描述的:“濤早孤,居貧,少有器量,介然不群。性好《莊》《老》,每隱身自晦?!币馑际钦f,山濤很早就父母雙亡,家庭貧困,年紀(jì)輕輕就器量不凡,卓爾不群。而且山濤后來“雖居高官榮貴,卻貞慎儉約,俸祿薪水,散于鄰里,時人謂為‘璞玉渾金’”。筆者認(rèn)為大抵那些貶低山濤、不恥山濤的文人雅士多是因為志向不在仕途之上,崇尚名教、自由與自然,所以才不屑山濤這類把畢生都獻(xiàn)于官場的仕人。簡而言之,這純粹是“道不同不相為謀”,可是卻不能因此否定山濤的品格和道德,筆者只能說,山濤不是一個魏晉時代的好人,卻是整個中華歷史長河里的一個好人。

而且在后來人的記錄中,對于嵇康和山濤之間的這種關(guān)系,也存在著類似的看法。唐朝文學(xué)家韓愈在自己的文章中就認(rèn)定:如果以朋友論的話,嵇康和山濤之間,無疑是最坦蕩的一對朋友,嵇康的《與山巨源絕交書》,更多的是出于對朋友的保護(hù)。明朝大儒李卓吾也認(rèn)同這樣的看法,他更認(rèn)定,這是嵇康和山濤之間合演的一場苦肉計,目的就是為了保護(hù)自己的朋友,更要保護(hù)好自己的妻兒。這樣說來,竹林七賢中真正與山濤相交甚深的自然是嵇康了,那么后來嵇康托孤之事也就合情合理了。朋友罹難,出手相助,實乃人之常情,為理所容。當(dāng)嵇康在刑場上慨然而歌,琴斷《廣陵散》的時候,透過這悲情的一幕,我們不僅聽到了一曲悲愴的離歌,也聆聽了一段超越了虛偽客套,肝膽相照的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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