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在稻田里拍戲的時候,蔡紅梅在海邊拍戲的時候,以及我在廟前拍戲的時候,都有那句“OK”,“OK”過后,蔡紅梅有人上前來問寒問暖,沈玉也開始混到了這個“層次”了,我,這沒有這場景。
這“OK”,代表一個階段結(jié)束,或者認可,或者是別的什么我不懂的影視藝術(shù)術(shù)語。
我額頭上的汗水終于淌了下來。在我大汗淋漓的時候有人喊“準備上戲”。沈玉的裝扮已經(jīng)完成,一個風度翩翩的少年站在她身旁,手里是一把扇子,他給沈玉扇風,在沈玉的指點下沖我點頭致意。他們的頭上是一把大陽傘,有個專門打傘的人認真執(zhí)著地干著這個工作。
那個他們一直在等的男演員可能就這位翩翩少年了,可能,重頭戲開始了。
一陣莫名其妙的感覺涌上心頭。我也演了戲,兩分鐘,也是戲。那位少年也演戲,演戲和演戲不一樣,人和人怎么能一樣。這時候,我突然想告訴導(dǎo)演我應(yīng)該重拍,我剛找到凄慘的感覺,是頓悟。
我對自己說,郭林,你剛才站在廟門前醞釀情緒的模樣要是真上了電視劇里,認識你的人一定都罵你是個傻瓜。
柱子來電話,孫元波來電話,小柳來電話,我都說,我在和演員談戀愛,邊談戀愛邊有所頓悟。
你頓悟出什么了?他們問。
頓悟出來當演員的門道兒。我說。
我媽問我,兒子你也演戲了?
我對我媽說,媽,您知道嗎?電影電視里常有嘩一閃就回憶過去了嘩一閃就回來了,大部分是黑白片那樣的,我就那里面演了個大師,像呆瓜似的,失戀了。
哦,和沈玉失戀了?我媽有點懵。
我在那場“處女戲”之后,和沈玉拍了張合影,這張照片至今還放在沈玉的桌子上。沈玉的笑容燦爛,我卻是嚴肅的表情,嚴肅得類似若有所思。
在我和沈玉的合影對面,沈玉和一個男人面對面地坐在床上。屋子里的燈光是橘黃色的,度數(shù)不大,亮度柔和。窗簾遮擋得比較嚴實,嚴實得煙霧也飄不出去。沈玉和那男人都在抽煙,從煙頭上冒起的是青色,從他們嘴里吐出去的是白色。
這是我今天晚上去沈玉家時看到的情景。
我的到來帶進一些風,我進屋的時候有點急。我想沈玉和那男人應(yīng)該看到我進門,但他們都沒真正看向門口。
一個多月前,我確定和沈玉分手。我在心里對沈玉說,我們沒緣分做夫妻,我要去和我爸一起住了,但你要允許我常常來看你,不看你我會很想你,你畢竟是我的初戀。我感覺沈玉好像在說,你來吧,你隨時都可以來,只是我不在意你的存在,我接受不了你存在的事實。我好像說,你別在意,我沒別的去處,我還是像從前一樣常來常往,我不會打擾你新生活,我不跟你說話。
看來,沈玉有了新生活。坐在她對面陪她抽煙的男人我沒見過,很英俊,竟然有點像我,但他比我更健壯??瓷先ミ@個男子不像心術(shù)不正的人,他對沈玉很虔誠。
我悄悄地又走出沈玉的家,我想,我應(yīng)該有應(yīng)有的道德。但我真的想知道他們在說什么或者干什么,主要是想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在談戀愛,這個沖動讓我停住腳步,就站在沈玉家的大門外,我停住一切動作,我想聽聽,按理,我能聽到。
鴉雀無聲。
我下意識地回頭,目光在沈玉的窗簾上定住,我感覺耳邊出現(xiàn)一股電流聲,那聲音從我的后腦發(fā)出,經(jīng)過我的眼睛直射窗簾,透過天鵝絨的窗簾又直射床邊――
我是拍過戲的,我知道鏡頭是怎么回事,我看到的就是鏡頭上的效果,床邊上的兩個人從模糊到清晰,就像調(diào)整焦距的過程一樣,然后突然把焦距里的人物拉近,拉得近在咫尺:
沈玉慢慢靠近了那個男人,把嘴唇慢慢遞過去,輕輕地碰了一下,又碰了一下,再碰了一下,然后那男人突然摟住沈玉,緊緊吸住她的嘴唇,兩人的頭左右交換了幾次位置,在交換位置的時候,我看得清他們牙齒和唇舌的糾纏,一晃而過,但我確實看了滿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