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心靈在生病(2)

戰(zhàn)爭中的平安夜 作者:(德)米夏埃爾·于爾格斯


被懇求者沒有聽他的話。法國政治家喬治·克列孟梭――幾年后當了法國總理,1918年凡爾賽和約的牽頭人――輕蔑地把貝內迪克特稱為德國佬的教皇。他的腔調和他的世界觀是一致的,他原則上很希望看到和平主義者和悲觀主義者――他把羅馬教皇歸入這樣的人――不僅像在德國那樣閉上嘴,而且立即被送上軍事法庭。萊茵河看起來僅僅是一條河,也沒有道德界線,萊茵河的對面的德國陸軍元帥埃里?!ゑT·魯?shù)堑婪蚍Q這位羅馬的和平倡導者是法國人的教皇。英國人覺得教皇根本不是在跟他們說話,在英國天主教徒很少,英國人有自己的國教,而這個教的代表者在為國王和祖國祈禱勝利。

但大家都在共同努力,希望教皇的強烈話語盡量不要傳到本國人民的耳朵里,不要發(fā)表在報紙上,根本就不要提到。總之,不要流傳開去。

教皇的請求最終成了一個令人不快的請求,成了一份起訴。統(tǒng)治者們盡管對那些施暴者作了審問,但教皇提到的所有事情的責任都被推到了敵人身上,地獄始終在別人那里。這就是戰(zhàn)爭的邏輯,這就是每一場戰(zhàn)爭的邏輯,指責和攻擊敵人,提高自己部隊的士氣。他們總覺得自己是好人,比別人更好的人,這種道德的優(yōu)越感有助于消除人們對不道德戰(zhàn)爭(在正常生活中叫殺人)的正義性的懷疑。

歐洲的花園確實布滿了尸體,這些尸體原先屬于哪個國家已經(jīng)不重要了,只有特別仔細的記者還能作出識別。倫敦《每日鏡報》的一個記者寫道,一個死了的英國人,他的尸體仍然能喚起典型的信任,臉上有紳士的謙虛表情,即使死了,也要保持這種風度。

西線的許多陣地上,陣亡士兵已經(jīng)躺了幾個月,不是零星地,而是成堆地躺著,臭氣沖天,腐爛得難以辨認,而在兵團戰(zhàn)爭日志中卻還記錄著“失蹤”?;钪娜穗m說已經(jīng)習慣了看尸體和聞臭氣,但即使是最強硬的人也會對臭氣有意見的。不可避免的是,士兵們每天睜開眼睛就要看到,一呼吸就要聞到,等待著他們的又是什么樣的命運呢。

這會讓他們的心靈得病的。

大本營里的長官們是無所謂的,他們看不見、聞不著。在他們那里聞到的是威士忌和火雞的香味、萊茵河葡萄酒和烤鵝的香味、香檳酒和煎三文魚的香味。他們只需承擔不難承擔的責任,他們在前線的部下提出的所有請求――圣誕節(jié)停戰(zhàn)幾個小時,掩埋死者――不作任何解釋一概被拒絕。

就是這樣,確實是這樣,一年前圣誕節(jié)的這一該死的魔術就是以共同掩埋死者開始的。以一種其實很自然的姿態(tài)開始了1914年的奇跡,結果怎么樣,他們沒有忘記。像這樣的事情不能再發(fā)生了。很明顯,在掩埋死者時,不會像他們所要求和希望的那樣滋生出一種報復的樂趣――充滿仇恨殺死敵人:下次有機會要報復那些射死他們的人。相反,面對著這場該死的戰(zhàn)爭帶來的后果,反而滋長出一種絕望。懷著這樣的感受,埋葬死者的人們相處得很好,不管他們穿著哪一種軍服,互不猜忌。

所以大本營里的軍官們絕對不允許再停戰(zhàn),即便僅僅是為了掩埋死者,而且是在連隊指揮官的監(jiān)督下,為了使活著的人不再看到死者,使陣亡者或他們的殘骸能埋到地下去,就這樣也絕對不允許。看來死者是沒有機會永遠安息了,也許要等到下一次迫擊炮轟炸的時候,或者地雷爆炸的時候。但在這種時候,炮彈落到無人區(qū),尸體通常都飛到空中,事后就真的認不出來他們是哪個國家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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