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有人擔(dān)心把事情鬧大，拉扯黥豺的衣服，小聲道：“算了，算了。誰讓咱們是外邦人呢?！摈舨蛳胂胍彩?，狠狠瞪了官兵一眼，扭頭回到客棧。

回到房內(nèi)，黥豺氣鼓鼓地將剛才的事情向?qū)O武復(fù)述一便，孫武并不生氣，道：“算了。人家也是奉命行事，情有可原。再說，咱們身處異國，還是少生是非為好?！?/p>

“難道眼看著你病下去嗎？”

“我都說了，我沒事，不信我走給你看看?！闭f完孫武跳下床去，輕快地在屋內(nèi)走了起來，邊走邊道：“我像患病之人嗎？”

“好好好，我不跟他們計較就是。你還是躺下休息吧?！?/p>

“我休息好了。現(xiàn)在倒真有些餓了，你去廚房買些吃的吧?！?/p>

黥豺答應(yīng)一聲轉(zhuǎn)身出門。孫武來到窗前，憑窗遠(yuǎn)望，無限感慨，陷入沉思。正入神的時候，忽然一陣琴聲悠悠傳來。孫武提耳傾聽，那曲調(diào)清新悠長，環(huán)環(huán)相扣，連綿不絕，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如仙樂般讓人不覺忘俗。孫武精通音律，一聽便知那曲調(diào)非鄉(xiāng)間所有，其音調(diào)端正，應(yīng)是出自宮廷，但又不似中原諸侯宮廷中常有的旋律。孫武納悶，此等旅店，怎么有這等罕見的宮廷之樂。孫武有心探個究竟，便循著琴聲來到一間客房前。透過門縫，孫武見一老者正在垂首撫琴，但見那位老者須發(fā)皆白，仙風(fēng)道骨，氣質(zhì)清高，不似塵世中人。

孫武不忍打斷老者，站在門口呆呆地聽著，不想老者早就知道門外有人，道：“何不進(jìn)來賜教？”

孫武進(jìn)屋向老者躬身施禮，禮畢，道：“先生的琴曲婉如清揚(yáng)、意境深遠(yuǎn)，令晚輩心馳神往、欽佩不已，怎敢擔(dān)當(dāng)?shù)闷鹳n教二字？”

“不必客氣，請坐。”

孫武說聲謝坐，坐在一旁。老者繼續(xù)低頭撫琴，孫武屏息凝神，靜靜地聽著。一曲終了，老者緩緩收起雙手，長吸了一口氣，轉(zhuǎn)向?qū)O武，眼神中流動著喜悅。

孫武道：“聽先生彈琴，真是如沐春風(fēng)，高山仰止?！?/p>

“過獎了?！?/p>

“晚輩絕無恭維之辭。這客棧里怨聲浮雜、人心惶惶，而先生心性淡定、怡然自得，實(shí)在令晚輩敬佩仰慕。晚輩孫武，今得識先生，榮幸之至。敢問先生高姓？”

老者仔細(xì)端詳了孫武一番，道：“老朽不過是個閑散過客。你……是齊國人？”

“是?！?/p>

“你可是齊國望族孫氏后裔？”

“不敢當(dāng)。孫書是晚輩的爺爺?！?/p>

“原來如此。聽說齊國四大家族不和，近來反目，互相攻伐，可是事實(shí)？”

孫武想起往事，無限傷感，點(diǎn)點(diǎn)頭，道：“不提還好，說起這些事，晚輩真是羞憤難當(dāng)、痛心疾首！ ”

老者也為之動容，嘆氣道：“天下諸國，上卿傾軋、爭權(quán)奪勢的事情比比皆是。眼下、鄭國就正在艱難度危。據(jù)我所知，晉燕秦楚也未必君臣同心、民安國泰。吳國也未能例外?！?/p>

孫武聽老者語氣，似乎是吳國人，便道：“先生可是吳國人？”

老者閉口不言，不置可否。

孫武看老者的容貌和氣質(zhì)，想起吳國名動天下的季札老前輩，眼前之人莫非就是季札？孫武心想，但又不敢確定，于是試探道：“晚輩聽說，吳國王位嫡傳頗為周折。吳先王諸樊有三個弟弟：大弟余祭，二弟余昧，三弟季札。諸樊知道三弟季札賢能，故不立太子，把王位依次傳給三個弟弟，想最后把王位傳到季札手里。諸樊死后，傳余祭。余祭死，傳余昧。余昧死，當(dāng)傳給季札。而季札虛懷若谷，輕勢淡名，不肯受國，便推立余昧之子僚為吳王。先生想必知道季札。季札老先生真天下大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