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部分(4)

七上八下 作者:公渡河


我渴望的生活:妓女的工資,官僚的自由,作家的生活,令人不安的思想。

我希望:健壯的身體,一支煙,噴射,死亡之前的飛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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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總寫那些破事兒干嗎,你覺得有勁嗎?有人總是這么問我。

記錄,我說。

記下那些會忘記的事,記下那些會忘記我們或我們會忘記的人,記下我們的經歷,將生活定格并顯影,以其本真面目示人。

那又怎么樣?人們會因此對你更客氣嗎?

至少是容忍,雖然不是寬容。人們會容忍我的殘酷與不忠,人們會容忍我的淫蕩與放縱,人們會容忍我一如容忍閹割與暴政。

你是異類,不恥于人。你說。

每個人對別人來說都是異類,你的孤獨前生注定。你尋找的永遠是自己的影子,或遲或早,你會失去一切包括愛情,之后,是死亡。

動物喜歡交配,人類喜歡愛情。你呢?

混亂時期的愛情。

138

我在那個公司干了大概一年的時間,越來越厭惡那種生活。

給客戶打電話,你得時時刻刻冒充大尾巴狼,要想著征服對方;見到老板,你又必須要把尾巴藏起來,像一只溫順的綿羊。除此之外,你還得搞好同事關系,愛你的同事,但不要愛上你的同事,這個分寸總是難于把握。

領完最后一個月的工資,我就離開了。

我又換了住處,住在一個叫做“芙蓉里”的地方。

那個地方沒有芙蓉,或者原來有過,現在都已經死光。

我在芙蓉里的地下室住了一個多月,像一只老鼠不見天日。

后來,我又搬到附近的一個村子。北京城的邊緣,有很多這樣的小村落,以其廉價的房租和廉價的生活吸引了各色人等前來入住。這個村子靠近頤和園,曾經住滿了慈禧太后的花匠。關漢卿曾經在附近排練過元曲當過導演,據我推測,他在這里也睡過不少女演員。

離那個村子很近,還有一個婦幼保健院,據我看,它其實就是一個“打胎辦”。我認識的所有朋友,不管男人還是女人,都到那兒去過一到兩次。雖然他們在床上講究花樣熱情高漲,但進醫(yī)院的時候,他們無一例外,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倒霉相。有的女孩經驗豐富,隨來隨走從來不哭爹叫娘,有的女孩卻是肝腸寸斷花容失色,被喊進手術室時,就像末日審判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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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一個所謂的“學生公寓”租了一間房,開始寫作。那里靠近B大,信息暢通,有很多詩人、畫家、攝影家、裝置藝術家、北漂演員、B大博士、樂隊鼓手、偷車賊、妓女和一些專門與藝術家睡覺的好人家的女孩兒在那里出沒。

很快,我就和這些藝術家稱兄道弟,打成了一片。

藝術家總是和窮聯系在一起,似乎這是一種宿命。

我很窮,每個人都很窮,我們過著烏托邦式的群居生活。用金斯堡的話來說,我們是“一群迷惘的柏拉圖式空談家”。我們每天的早晨都是從中午開始,醒來之后,不是在一起就一些所謂高尚的話題扯淡,就是在一起抽煙喝酒,餓了的時候,就輪流坐莊,每個人負責一天的伙食,然后在一個星期里他就可以吃別人做的飯。

這種生活是我不熟悉的,但是我慢慢習慣。

我開始行走在人群的邊緣。

140

一些人之所以有用是因為它可以為社會燃燒能量。

一些人是因為它可以為社會燃燒思想。

一些人可以為社會燃燒真誠和信仰。

你是一塊拒絕為社會燃燒拒絕反應的石頭。

所以你一文不值。

只能被踩在腳下,或是,踢得遠遠的。

我們都是被這個社會踢出來的石頭,百無一用,但我們又臭又硬。

141

我買了一臺二手電腦。

寫作的時候,我不是聽混賬的搖滾樂,就是聽輝煌的交響曲,全看當時的寫作狀態(tài)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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