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寫得立場鮮明:偷電就是犯罪!
有的寫得充滿人性關(guān)懷:買貨比三家,治病到咱家!主治:淋病、梅毒、尖銳濕疣、陰虱、搔癢、進口針劑;陽痿、早泄、包治包好。具體路線,詳見路標。
有的寫得哀婉動人:尋找斷尾貓。貓為黃色花紋帶白,體重二十斤,肥胖。貓的名字是春生,如見到,可叫它的名字,必有強烈反應(yīng)。春生是公貓,已做絕育手術(shù),性格親人。春生突出特征是:尾巴很短,約兩寸,已做截尾手術(shù)。春生于半個月前丟失,家有老人,極愛此貓,已哭病多日。有拾到者,必有重謝。我們急盼有關(guān)春生的任何線索。
垃圾站的標語寫得充滿探索精神:垃圾分類,從我做起!這話有語病,看來,說這話的人是準備把自己也當垃圾一樣處理了。
除了標語和廣告之外,你還可以在黑漆大門上看到很多吉祥話兒:“平安二字值千金,春滿乾坤福滿門”“三星拱照平安宅,五福駢臨幸福家”“登仁壽域,納福祿林”“六畜興旺豬為首,五谷豐登糧領(lǐng)先”等等。
我們是一個愛聽吉祥話兒的民族,吉祥話兒聽多了,自然也就信以為真。
在門神和吉祥話兒的守護下,保管讓大鬼小鬼都進不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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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東北望不遠的地方,就是樹村。樹村之所以出名是因為那里住了更多的樂隊,地下樂隊。
樹村是一個很簡單的名字,透著干脆,但絕對不平常,就像你給一條狗起名叫“狗”而不是叫“歡歡”“貝貝”“旺財”一樣。樹村里面有樹,但并不是太多,全部村民沒有像有巢氏一樣以樹為家,而是都住在四合院里。
那些樂隊也住在小院子里,一起睡覺,一起吃飯,因為那樣節(jié)省開支。
夏天的時候,他們都喜歡光著膀子。
他們大多來自偏僻的小城鎮(zhèn),來到北京尋找搖滾的真諦。
我和這些樂隊接觸得不太多。
我們是不同的工種。
他們的歌詞里充斥性、暴力、死亡、毒品、顛覆、臟口,幾乎沒什么新鮮創(chuàng)意。
而我的生活中沒有那么多的性、暴力、迷幻,我的生活簡簡單單。
我想進行一些體驗。
顏伍說:你不要去嘗試,我接觸過那些東西,但是說實話,你一旦被藥物纏上,你什么都干不了,更不要說創(chuàng)造。
顏伍說,好好當你的寫字先生,別幻想著你會和別人不同。
我喜歡晚上出去喝啤酒。
只要我出去,每天都能看見一個染了一頭黃毛的家伙。
黃毛總是一副韓國人的打扮,上身穿著T恤衫,下身穿著一條肥大的褲子,掛著明晃晃的幾條鐵鏈。他的耳朵上扎了數(shù)不清的眼兒,戴了數(shù)不清的亮閃閃的環(huán),支楞起來,好像是兩把小號的鬼頭刀。
我一直以為他是某個地下樂隊的主唱。
后來有人告訴我:他是導游,還有導游證。
除了做導游之外,他還兼做很多樂隊的經(jīng)紀人。
他和所有的地下樂隊都保持著良好的關(guān)系,為的是可以從他們身上掙到錢。
我后來看見過不下三支攝制組,扛著長槍短炮,在黃毛的帶領(lǐng)下,一本正經(jīng)地對這些地下樂隊進行采訪。
他們并不是真的了解這些樂隊和這些人的生存現(xiàn)狀。
他們對地下樂隊的認識,就和安徒生先生當年對遙遠中國的認識差不多:中國人吃的是玫瑰糖漿,穿的是綾羅綢緞,半間房子也是金光閃閃。
他們從不關(guān)心這些樂隊成員每天是吃米飯還是下面條,是吃榨菜還是燉豬肉,有沒有錢交房租。
對他們來說,這不過是又一個娛樂現(xiàn)場,只要熱鬧就行。
“娛記”與地下樂隊的關(guān)系就是“虞姬與霸王”,虞姬純粹是湊熱鬧,站在一邊起哄,不把戲唱悲慘了不算完,哪怕最后抹了自己的脖子她也認了。這些老大不小的呆霸王也就這么活一天是一天,一面與虞姬耳鬢廝磨,一面聽著四面楚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