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部分(7)

作者:麻耶雄嵩


但從頭到尾都在努力的明明就是自己,怎么說都是自己更勝一籌才對。可是“男孩子不應該為了小事情斤斤計較”。

親戚們完全不了解珂允的感受,只會不負責任地做這種評論。

去百貨公司買東西的時候,襾鈴只要在餐廳前面哭鬧說:“我要吃松餅”,母親即使感到困擾,口中說:“真拿你沒辦法”,但最終還是會答應他的要求??扇绻晴嬖侍岢鐾瑯拥囊?,母親就會斥責他說:“你是哥哥,應該要懂得忍耐才行?!?/p>

圣誕節(jié)的時候,當母親問他想要什么禮物時,他很拘謹?shù)靥岢龇夏7渡蜗蟮脑竿傆X得這是別人對他的期待——說他要恐龍圖冊。襾鈴要的則是遙控汽車。而他們也都得到了各自要求的禮物。雖然這不是襾鈴的錯,珂允卻對襾鈴感到不滿。體貼的弟弟雖然有時候也會借他玩,但畢竟那輛遙控汽車是屬于弟弟的。

如果他們兩人相差很多,珂允大概也會認命。但每當別人說“你們長得一模一樣”,他心中就會充滿無法用語言形容的不滿。

最深刻的打擊是在母親節(jié)發(fā)生的。直到今日,他都清楚地記得當天的情景。珂允送了母親一雙涼鞋,而襾鈴送的是在粗紙上潦草寫上的“捶背券”和“幫忙做家務券”①[①?這是日本孩子經(jīng)常送給父母的禮物。父母出示票券,孩子就會為父母捶背或做家務。]的一套票券。珂允的禮物是省下平日的零用錢買的,母親卻對弟弟的禮物更加滿意。

“禮物還是親手制作的比較好,這樣才能感受到真誠的心意。”

她不僅對襾鈴這么說,還很感動地把弟弟的禮物拿給珂允看。在那之后的一個月當中,母親完全忘了珂允送的禮物,逢人便炫耀襾鈴送給她的票券。

自己也許并不受母親的喜愛……珂允內(nèi)心逐漸感到不安。

過了十三歲之后,兩人的外表突然產(chǎn)生了明顯的差異。

兩人各自擁有了屬于自己的面孔——這原本是珂允一直企求的結(jié)果,他應該感到高興才對。但這樣的差異對珂允而言,卻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襾鈴變得越來越像個男子漢——這就是珂允的感受。弟弟進了籃球社,從國二便加入了校隊。相對地,珂允在國二的時候得了肺炎,體格也比較瘦弱。他因為喜歡星星,參加了天文社,但不到一年天文社就倒閉了。在那之后他便沒有參加社團,常常一個人待在家里。

“珂允很少帶朋友到家里玩。”母親常常這么說。弟弟的房間則常常擠滿了社團的朋友。母親這番話也許沒有特別的含意,但殘酷的言語卻深深傷了珂允的心。

他總覺得弟弟在往正面發(fā)展,自己則朝著負面發(fā)展。

他不是完全沒有嘗試改變,也不是只會默默地怨天尤人。進了高中以后,珂允發(fā)奮圖強,加入了體育社團。

也因此,過了一陣子,珂允的外表便越來越像一名運動員。即使不和國中時單薄的體型比較,也可以看出他已經(jīng)變得相當魁梧。他在手球方面的表現(xiàn)也進步到可以加入校隊的程度。

然而,這回卻發(fā)生了奇妙的逆轉(zhuǎn)作用。襾鈴放棄參加社團,開始專心于學業(yè)。珂允也不了解弟弟為什么會產(chǎn)生這樣的變化。不過,襾鈴似乎天生資質(zhì)就很不錯,學習成績一下子超越了珂允。每次考試成績公布,襾鈴所有科目都處在前二十名以內(nèi)。

相反地,專心于社團活動的珂允則因為無法兼顧學業(yè),成績一落千丈。

之前常常抱怨珂允是“書呆子”的母親,現(xiàn)在則反過來怨嘆:“參加社團不是壞事,可是你的成績也未免太差了?!?/p>

……珂允究竟應該怎么做?

如果只是母親就算了,但連老師們也都比較喜歡襾鈴,而且,襾鈴更受女孩子歡迎。

也許高中和國中不同,學習成績好的人會比較吃香,而且不論再怎么鍛煉身體,天生的性格也是無法改變的。襾鈴的魅力隨著成績的上升而形成某種吸引眾人的特質(zhì)——他甚至被推選為學生會的干部。

珂允班上的女同學曾經(jīng)請他代為轉(zhuǎn)交給襾鈴的情書。他雖然不愿當襾鈴的信差,但看到對方認真的眼神,就無法狠下心來拒絕。然而,事后他才知道,大家都在說“想要接近襾鈴,只要通過珂允就行了”。這時他覺得心里某個珍貴的東西被擊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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