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周一下午的體育課。”
“我也是,而且也是周一的體育課!”他似乎很激動。但這也不是什么巧合的事兒,因為全學(xué)校的體育課只在周一有。
“我在耶磊那兒看過你畫的畫,我非常喜歡你的作品!”他友好地伸出手,“非常高興能在這兒見到你?!?
“耶磊給你看過我的畫?”對此我感到驚訝,并和他握了握手,一種很暖的
溫度。
“他那有你一打的畫,聽說是他媽媽收藏的,我記憶最深刻的是《爸爸的鞋子》?!彼χf。
賈桑伊問我能不能送我一程,我接受了他的提議。
來到停車場,賈桑伊幾乎找遍了所有停車位,也沒有找到自己的車。我懷疑他并沒有開車過來。終于在我就要肯定我這種想法的時候,他終于站在一輛藍(lán)色的奧拓面前大叫道:“原來你在這里!” 那奧拓應(yīng)該是個二手貨,而且不是一般的破舊。它門臉的漆已經(jīng)完全刮掉了,雨刷還斷了一個——-比我爸爸的那輛二手豐田還破,我曾經(jīng)一度以為那是我見過最凄慘的車了。
“剛接手的車,在停車場里我經(jīng)常找不到它??磥砦业冒阉愕糜刑攸c才行!”賈桑伊拍拍他的座駕,笑著說。
“我覺得它已經(jīng)挺有特點了。” 我實話實說。在賈桑伊下手拍那兩下之后,那輛可憐的小車不禁跟著顫抖地?fù)u晃了兩下。我既可憐它,又有點擔(dān)心我一會兒的安全。
賈桑伊大笑起來,“你不用擔(dān)心它,它挺結(jié)實的。引擎和剎車都沒問題,就是樣子怪異一點,就像……就像堅果酒吧里那個地下樂團(tuán)一樣,表面看起來殘破不堪,但絕不會讓你失望的!”
提起堅果酒吧,也就是耶磊工作的那一家。姑姑認(rèn)為那是個毫無前途可言的工作,“只不過是浪費青春罷了,如果年紀(jì)再大點,該怎么辦呢?我真不敢想象我的兒子五十歲了,還站在那里端盤子!”——她常常這樣說,在她說完之后耶磊通常都會沉默,既不爭辯也不贊同,而實際上要怎么做則是另一回事了。
賈桑伊給我打開車門,我稍微猶豫了一下,還是坐了進(jìn)去。
“你能不能把它的雨刷修一修呢?”當(dāng)他坐到駕駛座上的時候,我給他提了個小建議。
“我哪有時間吶。”他嘆道。
“那你平時都忙些什么呢?”我只是知道外國學(xué)生在達(dá)里昂都會閑時打點零工什么的,卻也不至于像他說的那么忙。
“我有工作啊,我在堅果是一名調(diào)酒師?!彼H得意地說。
“那可真棒!不過……那么你工作之外的其余時間呢?” 我想他不至于忙到連修車的時間都沒有。
“和你一樣,在學(xué)院上課。不過周末時我會背著畫架去黑山那兒畫畫。那兒的樹很漂亮,起風(fēng)的時候,山間的樹就像是海上的波浪,黑色的波浪。你站在那會覺得靈魂都升騰起來,什么煩惱都會忘記,眼里和心里只有風(fēng)的聲音了?!?
他有點陶醉地說道。
“你也畫畫?”我端詳了賈桑伊的手,白白細(xì)細(xì)的,不知道會調(diào)出什么樣的酒,會畫出什么樣的畫來。
“嗯,學(xué)了十幾年。直到我母親去世……” 他神情突然有點失落,不再說話,然后一轉(zhuǎn)鑰匙,這小車的引擎便噠噠噠地發(fā)動起來了。我們駛上了回家的路。
我坐在車?yán)?,一臉茫然的望著窗外,外面的風(fēng)突然大起來,雨點更急了,而且更冷了,漫長的黑夜馬上就要來臨。我抱緊雙臂,縮成了一團(tuán),于是趕緊把車窗搖上去。賈桑伊看了看我,把車上的暖風(fēng)打開,不過仍是沒有說話。
因為耶磊也沒有在家,賈桑伊將我送回去之后便急匆匆地離開了,“晚上待在外面總是不大安全的。”他神秘兮兮地說。
“為什么?”
“你沒聽說過嗎?黑夜長于白晝的地區(qū)會有吸血蝙蝠或者鬼魅之類的東西。”他笑嘻嘻地說,發(fā)動了奧拓的小馬達(dá),“噠噠噠”著而去。
耶磊回來的時候我和他談起賈桑伊。與我找到共同話題的他顯得很興奮,于是一口氣兒說了很多關(guān)于賈桑伊的事情。賈桑伊的全名是桑伊·洛特納,他的祖父母都是德國人,祖父姓洛特納, “賈” 是他的母親,一個中國女人的姓氏。
“那為什么不叫桑伊·洛特納呢?”怪不得他看起來有點混血兒的痕跡。
“據(jù)說他父親在他沒出生就去世了,母親改嫁又不愿意兒子跟隨繼父的姓氏的原因。也傳說他們家里或許有點政治背景,避免追殺才改了姓氏,但他并沒有跟我解釋詳細(xì)。他跟繼父的關(guān)系并不好,因此用他母親給他留下的一筆遺產(chǎn),獨自來中國留學(xué)……”耶磊表示,賈桑伊其實是心地善良又純樸的,一點不像個不良少年。因為他長相帥氣清秀,堅果酒吧常有一些女性,甚至同性戀客人對他表達(dá)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