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上方的數(shù)十名蠻族勇士只聽得風聲尖嘯,腦中嗡嗡作響,雙耳似乎聾了。突然一陣狂風刮來,當胸如被重錘猛擊,氣血翻涌,喉中腥甜,頓時身不由己地沖天飛起,手舞足蹈,瞬間便不知蹤影。
眾人大驚,晨瀟一把緊緊扣住雨師妾的手腕,用蠻語縱聲喝道:“大家低下頭,抓住手腕,兩兩相護,千萬不要松手!”
肅慎族人如夢初醒,紛紛低頭伏身,互相扣腕緊握,聯(lián)成一個巨大的網(wǎng)陣,驅(qū)獸朝下急沖。
狂風撲面,雙眼酸疼,皮膚劇痛如割。一陣滔天雪浪轟然拍來,勢如萬鈞,又有數(shù)百只禽鳥悲鳴撞落,血肉模糊。
眾人天旋地轉(zhuǎn),強忍劇痛,不敢有片刻松懈,眼前一黑,風浪驟小,終于沖入那地縫之中。
雨師妾叫道:“流沙妹子,北海風蠶絲!”
流沙仙子心領(lǐng)神會,從百香囊中抓出一把冰蠶,強行聚氣,默念法訣,朝外拋灑而出。
“哧哧”連聲,上空白汽縱橫飛舞,沿著地縫急速蔓延,霎時間便織成一張巨大的絲網(wǎng),將眾人、群鳥嚴嚴實實地罩在下方。
北海風蠶迎風織繭,速度極快,所吐的蠶絲更是堅韌無比,尋常刀劍根本無法劈斷。此刻被這狂風刮卷,更是瘋魔滋長,牢牢地穿入兩側(cè)地壁。
風暴卷著冰塊、雪沫狂潮似的從地縫上沖過,聲勢如雷霆,整個大地仿佛都在劇烈顫動一般。雪層覆蓋在絲網(wǎng)上,越積越厚,霧氣蒙蒙地在眾人頭頂彌漫,過了一會兒,光線越暗,風聲漸小,終于被隔離在了另外一個世界。
眾人心中嗵嗵狂跳,驚魂未定,若再遲上片刻,他們便被這雷風暴刮卷到天涯海角,不知所往了。
黑暗中,群雄面面相覷,又是后怕又是慶幸,冷汗涔涔而出。一個肅慎勇士突然“哇哇哇”地大叫起來,極是激動,眾蠻人紛紛吶喊呼應(yīng),回聲震蕩,嘈雜亦極。
雨師妾心情大松,笑道:“他們在說什么?”
晨瀟微笑道:“他們在說多虧了姑姑,才保全了大家的性命。姑姑是肅慎國的恩人,是天降的蛇族福星,是女媧娘娘轉(zhuǎn)世重生。還說等回到不咸山,就請族內(nèi)所有的巫女退位,推選姑姑當肅慎國唯一的神巫?!?/p>
說話間,晨瀟脖頸上的·蛇昂起頭,紫色圓眼珠瞪著雨師妾,紅舌吞吐,輕輕地舔著她的臉頰,發(fā)出輕柔的“嘶嘶”輕響,仿佛在諂媚討好一般。
雨師妾一怔,麻癢難當,忍不住格格地笑將起來。黑暗中聽到她的笑聲,眾蠻族勇士只道她已然答應(yīng),無不歡呼如沸。
她耳垂上的催情蛇卻對這等侵擾自己的地盤的行為大為義憤,雙雙勾蜷彈舞,將·蛇震退開來。流沙仙子耳垂上的那雙赤練蛇亦同仇敵愾,咻咻作響。
雨師妾粲然莞爾,卻忽然想起四年多前分別之際,拓拔野對她說的那句略帶醋意的話來:“這兩條蛇可別再隨便飛來飛去亂咬人啦。倘若遇到別人,可沒我這般老實?!?/p>
心中一顫,呼吸若堵,又是甜蜜又是喜悅又是凄涼,癡癡地凝視著上方那迷蒙混沌的天空,暗想:“不知此時此刻,他又在哪里呢?”
狂風怒嘯,雪花紛飛,拓拔野從“源坎壺”的葫蘆口朝外望去,只見天藍如海,云浪翻騰,白茫茫的冰雪大陸怎么也瞧不見邊際。
風輪轆轆,旗帆鼓舞,時而響起蒼鷲斷斷續(xù)續(xù)的尖啼。這七輪飛車是西荒奇肱國所造,設(shè)計精巧,駕以六只最善遠飛的蒼鷲,乘風而行,速度遠勝尋常飛禽。車廂通體以尋木所制,裹以冰蠶絲,涂以北海烏蠟,極為堅固保暖,雖在這萬里北極的上空飛行,卻感覺不到徹骨寒意。
水龍琳面無表情地端然而坐,頭戴烏絲冠,身著黑金蠶絲袍,雙耳懸掛著黑玉墜,皓腕、腳踝套著一串串的極冰玄石環(huán),盛裝素顏,更襯得肌膚勝雪,容光照人。
雨師薇和另外一個女弟子分坐在她左右兩側(cè),心底揣揣不安,幾次從眼皮底下偷看她脖子上懸掛著的小葫蘆,生怕坐在對面的烏絲蘭瑪和汁玄青察覺壺中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