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革命者的個人生活總是被放在次要地位、受到抑制,然而生活繼續(xù)存在。和迪耶戈里維拉風景中的棕櫚樹一樣,愛情從沉重的石頭底下掙扎出來,迎向太陽。愛情和革命幾乎總是合為一體的。同樣的思想、同樣的斗爭、同樣的危險以及與世隔絕的共同處境結(jié)成了強有力的紐帶。夫婦們在地下活動中碰在一起,為監(jiān)獄所分離,在流放中又相互尋找,重新聚首。我們對斯大林青年時代的個人生活情況知道得很少,但是由于這一點點情況為我們了解斯大林這個人提供了幫助,因此更值得寶貴。
伊雷馬什維利告訴我們:“他是1903年結(jié)婚的。據(jù)他自己看來,他的婚姻是幸福的。誠然,在他自己的家里,找不到他所鼓吹的作為新型國家基本婚姻形式的男女平等。但是,和任何其他的人分享平等權(quán)利都是不符合他的性格的。他的婚姻是幸福的,因為他的妻子的平凡的智力趕不上他,而把他當做半仙似的人物看待;而且作為一個格魯吉亞女人,她是在迫使婦女侍候男人的神圣不可侵犯的傳統(tǒng)中長大的?!北M管伊雷馬什維利自認為是一個社會民主黨人,他卻幾乎像信仰宗教似的贊成實質(zhì)上使格魯吉亞婦女成為家庭奴隸的那種傳統(tǒng)。他認為柯巴的妻子和柯巴的母親卡佳具有同樣的特點。他說:“這位地道的格魯吉亞婦女……全心全意地關懷她丈夫的幸福。無數(shù)的夜晚,她都是在虔誠的祈禱中度過的,等待著忙于參加秘密會議的沙夏。她祈禱著,希望柯巴會拋棄得罪上帝的思想,回到勤懇勞動、安分守己的寧靜的家庭生活中來?!?/p>
從這些話里,我們不無驚異地知道,在13歲就拒絕宗教的柯巴居然娶了一個天真幼稚、虔信宗教的妻子。如果是在一個穩(wěn)定的資產(chǎn)階級環(huán)境里,這種情況可能不足為奇。在那種環(huán)境中,丈夫自認為是一個不可知論者,或者把參加共濟會儀式當做娛樂,而他的妻子在剛和別人通奸以后可以規(guī)規(guī)矩矩地跪在懺悔席向神父懺悔。但是在俄國革命者當中,這類事情被看得極其嚴重。他們的革命哲學的核心根本不存在貧血的不可知論,而只有戰(zhàn)斗的無神論。宗教和他們經(jīng)常冒著危險與之斗爭的一切事物有著不可分割的聯(lián)系,他們怎么能夠在個人生活中對宗教表示任何容忍呢?在早婚的勞動人民當中,可能發(fā)現(xiàn)不少丈夫結(jié)婚以后變成了革命者而妻子仍然固執(zhí)地抱住舊的信仰不放的例子。但是,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一般也會導致戲劇性的沖突。丈夫?qū)ζ拮颖J孛孛?,不讓她知道自己的新生活,會和妻子愈來愈疏遠。還有些例子是丈夫會把妻子爭取過來,使她贊成自己的觀點,離開她的親屬。青年工人經(jīng)常抱怨,說他們很難找到不受舊的迷信束縛的女孩子。在青年學生中,選擇伴侶要容易得多。一個革命知識分子和一個宗教信徒結(jié)婚的例子幾乎是不存在的——并不是說,關于這一點有任何規(guī)定。但是這種情況和這些人的習慣、思想和感想是不符合的??掳蜔o疑是一個罕有的例外。
思想觀點的分歧似乎并沒有導致戲劇性的沖突?!斑@個精神上處于坐立不安狀態(tài),感覺自己一舉一動都有人窺察,都受到沙皇秘密警察不斷監(jiān)視的人,只有在自己窮苦的家里才能找到愛情。除了他的妻子、他的孩子和他的母親以外,他對其他所有人都充滿蔑視?!币晾遵R什維利描繪的這幅田園風味的家庭景象使人們可以得出推論,認為柯巴對自己的親密伴侶的信仰已經(jīng)容忍到放縱的程度。但是,這種情況和他的專橫的性格是背道而馳的,所以表面上看起來是容忍,實際上一定是精神上漠不關心。柯巴并不希望在妻子身上找到一個可以分享他的觀點或至少是他的雄心壯志的朋友。他只需要一個百依百順、忠心耿耿的女人就滿意了。在思想觀點上,他是一個馬克思主義者;在感情和精神需要上,他是來自吉第里洛村的奧謝第亞人維佳的兒子。他對妻子的要求并不比他的父親已經(jīng)從長期受苦受難的卡佳身上得到滿足的要求為多。
柯巴被指派為一個僅僅具有發(fā)言權(quán)的代表,這件事還引起一個不是沒有辛辣諷刺意味的插曲。在代表大會輪到列寧擔任主席的時候,他建議不加討論地通過資格審查委員會的決議,這個決議建議給四名代表以發(fā)言權(quán),其中包括伊萬諾維奇。毫不倦怠的馬爾托夫在他的座位上喊道:“我希望知道得到發(fā)言權(quán)的人是誰,這些家伙是什么人,從什么地方來的等等?!绷袑幓卮鹫f:“我的確不知道,但是代表大會可以信賴資格審查委員會的一致意見。”馬爾托夫可能已經(jīng)擁有關于伊萬諾維奇的歷史的特殊性質(zhì)的某些秘密情報——這一點我們以后要比較充分地談到——而且正因為這個原因,列寧才趕忙提到資格審查委員會的一致意見,借以結(jié)束這個不祥的暗示。無論如何,馬爾托夫認為,把“這些家伙”當做微不足道的人是適當?shù)?,所以他才問道“他們是什么人?從什么地方來的?”等等,而列寧不但沒有反對這種提法,而且證實了它。在1907年,不僅在普通黨員中,甚至在出席代表大會的300名代表中,斯大林也還是一個完全不見經(jīng)傳的人。資格審查委員會的決議是通過了,但許多代表沒有投票。
但是,最值得注意的是,柯巴一次也沒有利用過給予他的發(fā)言權(quán)。代表大會開了將近3個星期,討論極為廣泛和充分,發(fā)言人數(shù)很多,然而伊萬諾維奇的名字一次也沒有出現(xiàn),他的簽名也只出現(xiàn)過兩次,這是高加索布爾什維克關于他們和當?shù)孛鲜簿S克的沖突的兩個簡短的聲明。甚至在這兩個聲明上,他的簽名也排在第三位。此外,他在代表大會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為了充分了解這種情況的意義,必須了解代表大會幕后活動情況。在正式會議休會期間,各個派別和民族組織都分別開會,制定自己的行動路線和指定自己的發(fā)言人。由此可知,在3個星期的辯論中,一切比較令人注意的黨員都參加了辯論,然而布爾什維克派并不覺得應當委托伊萬諾維奇發(fā)一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