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關原(24)

影武者(上) 作者:(日)隆慶一郎


當負了傷的井伊直政和松平忠吉來到中軍時,二郎三郎內心的恐慌達到了極點。眼前能夠識破二郎三郎的,只有這兩個人??墒?,不管是直政還是忠吉都疲憊不堪,再加上滿身的傷痛,他們看上去隨時都有可能暈倒。二郎三郎見狀膽氣一壯,命侍衛(wèi)取來傷藥,親自為直政敷了藥。剩下的給了忠吉,但沒有親自為他敷。表示給家臣的溫存之意,是絕不能給自己兒子的。家康對手下的這種籠絡術,二郎三郎是很熟悉的。本多忠勝一直默默地注視著二郎三郎。

最奇怪的是小早川秀秋。

這位關原的首功,遲遲未在中軍現(xiàn)身。一個原因是,秀秋擔心家康還在生氣??磥砟且煌ㄣ|擊還是非常有效的。另一個原因是,這個少年,對自己的行動所帶來的嚴重、殘酷的后果,感到無比的難堪和羞恥。藤古川臺是大谷刑部悲憤而死的地方。秀秋親眼目睹了大谷刑部的部下們,向自己發(fā)起的飛蛾投火般的攻擊。

“那些眼神!”

大谷部的將士們或縱馬疾馳,或徒步揮刀,但所有的眼睛,全都死死地盯住了秀秋。這些數(shù)不勝數(shù)的眼睛里,都充滿了憤怒和怨毒。

“那些人大概會死死纏住我吧!”

秀秋戰(zhàn)栗了。叛變這件事,說起來很簡單。沒想到一旦真的做了,自己的良心會受到如此的煎熬。

“我是個叛徒!”

西軍的將士就不必說了,就連東軍的每一名士兵,甚至自己的部下都用輕篾的目光看著自己。秀秋把侍童也都轟出去了,自己一個人在大帳中抱頭呻吟。就連帳外的雨聲,聽上去也像是在責備自己。少年的心靈最容易受傷,這一點古今同理。秀秋在兩年后的十月,抑郁而終?!芭淹健边@個詞,殺死了這個少年。

把秀秋暫時地從苦悶中拯救出來的,是世良田二郎三郎。

二郎三郎發(fā)覺秀秋遲遲不現(xiàn)身,便派家臣去把他接了來。二郎三郎一看秀秋的臉色,就察覺到了少年心中的難堪和恐懼。二郎三郎身上有一種,真家康所不具備的溫情。二郎三郎特意從矮幾上站起身來,迎接這位十九歲的少年。秀秋見狀,“哇”地失聲痛哭,五體投地之余,語無倫次地懺悔自己不該參與攻打伏見城。

“這不沒必再說了。”二郎三郎微笑著說道:“閣下今日已經創(chuàng)下了蓋世的功勛。伏見城的事,再也不必耿耿于懷?!?/p>

從秀秋的雙眼中,淚水奪眶而出。秀秋一面緊咬牙關忍住哭聲,一面不停地,無望地搖著頭。二郎三郎體察到了秀秋心中的絕望。

“另有一事……”二郎三郎的目光越發(fā)柔和了。“現(xiàn)在不得不攻打江州佐和山,三成的老巢。我想由你部擔任先鋒?!?/p>

秀秋“啊”地一聲,抬起了頭。能夠擔任先鋒,是軍人的至高榮譽。這個榮譽竟然給了自己這個“叛徒”!

“我必肝腦涂地……”下面的話也已經泣不成聲了。小早川部當夜就開始向佐和山方向進軍。

夜幕很快就降臨了。依舊大雨如注。

二郎三郎進到小屋里,換了衣服,吃了些熱乎東西,終于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躺下身之后,二郎三郎盡管疲憊不堪,卻沒有絲毫的睡意。揉了揉太陽穴。二郎三郎感到有些頭疼,脖子也僵的不得了。

“沒辦法啊?!?/p>

任憑是誰,經歷了這么一遭,如果頭不疼,脖子不僵,那反倒是怪事了。

“秀忠大人在干什么呢?”

秀忠的部隊,入夜后仍未到達。二郎三郎急不可耐之下,命令本多忠勝,遣人到美濃赤坂去哨探情況。但秀忠至今仍沒有消息,回報說,就連秀忠的前鋒部隊都沒有出現(xiàn)。只要秀忠不露面,二郎三郎就只能繼續(xù)把這場尷尬的戲演下去。為了攻打石田三成的佐和山城,大軍明天就要前往近江。接下來,一面要繼續(xù)討伐西軍,一面還要對毛利輝元施以懷柔之術,使其知難撤出大坂城。為達此目的,現(xiàn)在不能從江州一氣打到大坂城。否則,肯定會引發(fā)戰(zhàn)斗。必須要在一個適當?shù)牡胤?,慢慢地消磨些時間,同時進行對毛利的勸降工作。二郎三郎知道,家康把這個地點定在了大津城。所以,今早家康在上陣之前,把隨軍帶來的愛妾阿梶夫人留在了赤坂,約定戰(zhàn)斗結束后在大津城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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