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七旬老人,身子骨弱,一病就難痊愈。家中又沒了糧食,方氏趕著拿錢到城里買了幾袋子回來,卻是花了高價。她因著這價錢,自己也氣得不輕,還要在張老太爺面前強作笑顏,勸他寬心,先把病養(yǎng)好。她不到病榻前侍候還好,朝那里一站,張老太爺?shù)牟∮l(fā)嚴(yán)重起來,神志恍惚間還不忘含混罵她:“若不是你不孝,怎會害得我老頭子一把年紀(jì)還被人戳脊梁骨!”
方氏進(jìn)張家門二十來年,在長輩面前向來是恭恭敬敬,從沒出過岔子,不曾想,卻因賣糧一事被公爹罵作不孝。這罪名可不算小,她心中驚慌又氣惱,叫過任嬸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責(zé)罵,還罰了她足足三個月的月錢。
任嬸沒盼到漲月錢,反倒被罰了去,胸中氣悶難當(dāng),出門就去尋銀姐,叫她將錢補來。銀姐好笑道:“又無人逼著你使用我想的法子,你自己要討好賣乖,怎怪得了旁人?”
任嬸不是甚么良善人,被這話逼急,抖狠道:“不給也行,我到二夫人面前把你的舊賬抖一抖,她正愁對你無處下刀呢?!?/p>
銀姐心里還是怕的,忙轉(zhuǎn)了笑臉出來,稱方才的話都是玩笑,又補了任嬸四個月的月錢,這才將她安撫住。任嬸多得了錢,再面對方氏的責(zé)罵,就不當(dāng)回事,倒是方氏見她恭順,反倒過意不去,罵過幾回,也就停了。
張老太爺?shù)降讻]能熬過去,拖了半個月,病情越來越重,漸漸地呼吸困難,食水不進(jìn),于一天夜里,合上了眼睛。
張家舉喪,搭設(shè)靈堂,通告鄉(xiāng)鄰。方氏取了孝衣來與眾人換上,又親筆書信兩封,一封與在外做官的張棟,一封與京城趕考的張梁,叫他兩個趕緊回來奔喪。此時已是夏季,天氣炎熱,出殯迫在眉睫,但張棟張梁二人均是路途遙遠(yuǎn),月余過去,還不見影子。方氏無法,日夜發(fā)愁。
任嬸出主意道:“舅老爺家有錢,年年熱天,地窖里都是有冰消暑的,二夫人何不回娘家借幾塊來,擱在靈堂上,降一降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