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黑暗的子民 第一節(jié)

黑暗的子民 作者:(美)東尼·席勒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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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項工作需要長期而耐心的等待,等培養(yǎng)菌生長,等毒素衍化,等抗體形成,等試劑有反應(yīng)。而在等待的時間里,這位細菌學(xué)家會將她的輪椅滾到窗邊,俯視下面的一切。她所在的傳染性疾病實驗室位于新墨西哥大學(xué)北校區(qū),實驗室大樓樓下是旁邊的癌癥研究與治療中心的停車場。那里總是很擁擠,而且車位競爭很激烈。觀察了這個停車場一年多以后,這位細菌學(xué)家就摸清了這個停車場的模式。她知道處理違章停車的女警什么時候巡查,知道怎么樣的違章停放及違章停放多久后拖車會過來把違章車輛拖走,并記住了通常是哪些車違章停放。她甚至還看出達特桑車的女車主與停在高級主管專位的藍色奔馳敞篷車的男車主之間似有若無的愛火。到這里第二年的某一天,她從家里把自己的雙筒望遠鏡帶到了實驗室,之后就一直把望遠鏡留在那兒,沒再帶回去。現(xiàn)在她正將望遠鏡對準一輛污跡斑斑的綠色小貨車。車子的噪音很大,正笨拙地駛進一個停車位,車位旁樹著個牌子,寫著:

協(xié)會主管專位

違者自付拖車費用

這位細菌學(xué)家早就知道癌癥病人往往是不太理會這種規(guī)定的,因為他們知道自己就快死了。人都快要死了,還有什么好顧慮的呢?不過常年文明行為的習(xí)慣一般還是會占上風(fēng),所以像小貨車這樣公開的挑釁并不多見。

違規(guī)者是個印第安男人。透過望遠鏡看,他并不像是一個愛挑釁的人。他看起來身子虛弱、神情木訥,正費勁地從車里爬出來。當(dāng)看到車子后排的乘客座上放著一個手提箱時,細菌學(xué)家突然對這個男人油然而生一絲帶有激動的欽佩感。他去做入院登記了,就這么將他的小卡車丟給法律去垂憐,對接下來的命運不屑一顧。但這個印第安人卻把手提箱忘在車里了。

他身材高大魁梧,憑著他健壯的四肢和窄小的臀部,細菌學(xué)家辨認出他是個納瓦霍人 。盡管是在炎熱的八月天,他仍穿著牛仔褲和牛仔夾克,拖著病人的步伐,緩緩向病患入口走去。

細菌學(xué)家在心里想著:他會先辦好登記手續(xù),然后回來取手提箱,再把貨車停到別的地方去。

這時又有一輛車堂而皇之地違規(guī)停放。這是一輛嶄新的銀灰色雪佛蘭,經(jīng)過綠色小貨車,停在了癌癥研究與治療中心主任的專用車位上。駕駛室的門打開了,一個穿白色衣服的瘦瘦的男人走了出來,腦袋后面掛著一頂草帽。這個人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顯然是在打量那輛綠色小貨車。然后他繞到自己車子的另一邊,打開副駕駛的門斜身鉆了進去,似乎在擺弄前座上的什么東西。最后,他拎著一個開口向下折著的雜貨袋從車上下來了。他把雜貨袋放到了小貨車尾部載貨箱上的一堆木板與箱子之間,抵著駕駛室。放好后,他望了一下四周,仔細地看了下停車場和人行道,最后筆直地看向細菌學(xué)家。細菌學(xué)家看到這個人的膚色很白,幾乎是白化病的那種白。不到一分鐘時間,這個人又回到那輛銀灰色雪佛蘭轎車上,緩緩地開走了。

差不多中午時,細菌學(xué)家終于得出了實驗結(jié)論 在有蓋培養(yǎng)皿里繁殖的生命體并非能引起食物中毒的沙門桿菌,而只是無害的非病原埃希氏大腸桿菌。她做了些必要的筆記。寫完報告后,她又把輪椅轉(zhuǎn)回到窗邊。一輛拖車來了,細菌學(xué)家把望遠鏡調(diào)好焦距看著。拖車司機的助手正把拖車桿連到那輛綠色小貨車上。他一邊揮著左手,一邊蹲在車輪邊看著什么。因為距離很遠還隔著中空玻璃,她聽不到拖車絞盤的聲音,但是可以看到小貨車的車尾部分已經(jīng)開始升高了。

突然間,所有的景象都消失在一片耀眼的亮光中,一秒鐘之后傳來一聲爆炸的巨響。細菌學(xué)家辦公室的窗戶玻璃因承受不了爆炸產(chǎn)生的壓力而破裂了,而后玻璃碎成了無數(shù)片,并猛然向外彈出去。整幢大樓數(shù)不清的玻璃碎片雨點般地從天空落在了空無一人的人行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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