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中，燎辣的熱浪到底過去了，氣溫降到了寒冷的十度。那廁所的馬桶座到了早上便冰涼一片，每回我坐上去都會驚一跳。他們只是在車庫里隔了個小間，里頭安上只馬桶，墻上釘上個小洗手池，燈泡上垂掛下一條拉繩，衛(wèi)生紙只得放在地上。

過去我服侍科利太太那會兒，她的車庫連著房子，我便不用走出門去。在那之前的一家，屋里就有個傭人用的廁所，要是需要過夜，那兒還有個我的小臥室。而這家，我得穿風(fēng)冒雨地去解手。

一個禮拜二的晌午，我端著自個兒的午飯來到后門臺階上，在石墩子上坐下。李弗特太太后院的草坪并不喜人，一株木蘭把整個院落擋去大半，我知道那株木蘭不出五年就會成梅·莫布麗躲避她媽的藏身之處。

過了一會兒，梅·莫布麗顛跑著出來，手上握著半拉漢堡，抬頭沖我笑，“好吃?！?/p>

“你怎么不待在屋子里和媽媽在一起？”我逗弄著她，心里明白那是啥原因，她寧可坐在外頭和傭人在一起，也不愿意見到她媽瞅東望西就是不看她，她就像只暈頭轉(zhuǎn)向的小雞，最后只得跟了鴨媽媽。

一群預(yù)備過冬的藍(lán)鳥在小小的灰色噴水池里嘈雜不住，梅·莫布麗指著它們，“爛鳥！”手里那塊漢堡隨即落在地上，那只沒人理會的老捕鳥犬奧比不知打哪兒鉆出來，張口便把漢堡吞下。我通常不喜歡狗，但這條著實(shí)可憐，我拍了拍它的腦袋，我敢說它打圣誕節(jié)起就沒被人愛撫過。

梅·莫布麗見到那狗，便興奮地尖叫，伸手就要去抓它尾巴，那截尾巴抽拍了她臉好幾下之后，終于被她拽住?？蓱z的家伙沖她哀鳴，掙著脖子轉(zhuǎn)過頭，歪著腦袋聳了眉毛，擺出人似的可憐委屈相，我?guī)缀跄苈犚娝谇笏攀?，這不是條咬人的狗。

為了讓她松手，我說：“梅·莫布麗，你的尾巴去哪兒了？”

哧溜一下她松了手，回過身去找自己的尾巴。她張大了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從沒留心過，她擰著身子不住地原地打轉(zhuǎn)，一心想要看到自己的尾巴。

“你沒有尾巴?！蔽夜笮?，伸手把住她，免得她摔下臺階。那條狗還在四處嗅探著更多的漢堡。

這些娃兒們總把你糊弄他們的話當(dāng)了真。我很久以前帶過的一個娃兒，泰特·福雷斯特，上星期他在超值便利店碰到我，高興極了，給了我個暖人的擁抱，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個大人了。我那會兒得趕回李弗特太太家，可他笑著回憶起我過去帶他時候的情形。他頭一次坐久了麻了腳筋的時候，跟我說腳板酥酥麻麻的，我告訴他那是腳丫睡著了在打呼嚕。我還曾告訴他別喝咖啡，不然會變成個黑人。他說他到現(xiàn)在也不喝咖啡，他已經(jīng)21歲了?？粗⒆觽兘〗】悼档亻L大，我打心底歡喜。

“梅·莫布麗？梅·莫布麗·李弗特！”

李弗特太太剛發(fā)現(xiàn)自己的女兒不見了?！八谕忸^和我在一起，李弗特太太?！蔽腋糁嗛T喊。

“我告訴過你乖乖在高腳椅上吃飯，真搞不懂別人家的孩子個個都跟小天使似的，我怎么攤上你這么個催命的……”可這會兒電話鈴響了，我聽見她急匆匆地去接。

我低頭看看女娃兒，見她蹙緊了眉頭心事重重的模樣。

我摸摸她的臉蛋，“怎么了，小寶貝？”

她認(rèn)真地說，“梅·莫壞壞?！?/p>

她說這話的樣子像是當(dāng)了真，這讓我心跟針扎了似的。

“梅·莫布麗，”我突然想認(rèn)真說些什么，“你是不是個聰明的女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