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多么嚴重的事情?。?/p>
云之初微微抿了抿唇。
上了廊橋,又下了廊橋,一路上來來往往的宮人皆是屏氣斂息,深情嚴肅的樣子,見了先生,亦只是恭恭敬敬地行禮,而不是笑著交談。
終于到了大殿前。
這是青王的寢殿,羅陽殿。
殿前有九層臺階,取的是九層之臺之意。每一層臺階上,都有兩名身著白色宮服的宦官垂目恭敬站立。
見是先生來,十八名宦官齊聲行禮:“竹先生?!逼渲幸幻叱隽衼?,對著先生深深鞠躬,“陛下已經(jīng)等候先生多時,請先生跟老奴來?!?/p>
他說話的聲音極尖極細,她聽了總覺得渾身不舒服。
有人在門后打起簾子,在那宦官的帶領(lǐng)下,兩人進了羅陽殿。
明如銅鏡的地面。
“寡人等候先生多時了,先生來得可有點兒遲?!币粋€不緊不慢的聲音從殿內(nèi)傳來,帶著讓人無法忽視的高傲與霸氣。
她的心里,忍不住微微一顫。
這便是青王,或者說,是即將成為青王的男子。
先生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大禮,“臣,竹鳳淺,參見大王?!庇谑撬哺谙壬纳砗螅ЧЬ淳吹匦辛艘粋€大禮,“奴婢云之初,參見大王。”
那個背對著他們的男子忽然愣了一下。
“云……之初?”他轉(zhuǎn)過身來,目光掠過竹鳳淺直達她的身上,“你叫云之初?”
“是?!痹谀菢拥哪抗庀?,她有些不知所措。這目光,便是青王的目光——那個傳說中,冷酷殘忍的青王子殷真的目光。
青王沉默了片刻,又轉(zhuǎn)回身去,張開雙臂,讓侍婢為他換上一層一層的冕服。白衣外,是玄衣,玄衣外,是金線繡的十二章紋冕服,然后是朱色的蔽膝——
最后,是十二旒冠冕。
他轉(zhuǎn)過身來,儼然,是這虛空之境最大的霸主。
輕輕一揮手侍婢們便躬身,然后魚貫而出。待到這偌大的宮室里只剩下三個人的時候,青王才開口:“是式神吧?!?/p>
她怔了一下,隨即便明白是在說自己。
所謂式神,是由法力高強的陰陽師操控的生命體,它可以是落葉,可以是花朵,可以是魚蟲,可以是鳥獸——只要是有生命的物體,都可以借助陰陽師的法力幻化為人形。
而她,便是這樣一個式神。
一年前,先生在明王宮里救下了她,她便一直跟隨在先生身邊,有的時候先生會把她變成式神,來伺候他的生活起居。
“是?!敝聒P淺答道。
青王沉默,再開口的時候,仿佛是自言自語:“救下這只狐貍的時候,她也在場?”
她,指的是十三姑娘。
那夜先生在明王宮救起她的時候,陪在先生身邊的那個女子。雖然與那女子不過只有一面之緣,便跟隨先生來了青國,但是那女子撫摸她的時候的溫柔,她沒有忘記。
竹鳳淺沉默不語。
“派去明國的探子回報,她已經(jīng)不在了?!鼻嗤跤值馈D敲加畹陌詺庵g,竟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悲痛。
先生的身子,輕微地晃了晃。
“……不在了?”聲音中,亦是巨大的悲痛。
云之初覺得,她好像聽到了先生心底,有東西崩裂的聲音。恍然之間,便已經(jīng)明白了。
明白了為何先生總是在長廊外對月獨酌,明白了為何先生總是在寂寞的深夜,臨溪吹一曲《晴雪》,明白了先生獨自發(fā)呆的時候,眼底的溫柔。
“在我們到達青國沒多久,被昭祝處死了?!闭f這些話的時候,那器宇軒昂的男子的眼底,有那么可怕的仇恨之火在熊熊燃燒,額角,有青筋隱現(xiàn),“昭祝要她彈奏《雪之魂》,她拒絕了。所以,昭祝處死了她……”
“他說,既然雪姬不能為明國所用,那么就只能死?!?/p>
“大王……”先生低聲喚道。
他望著眼前的男子,那個如今叫做殷真的,曾經(jīng)的他的墨兒。他的心底越發(fā)地疼痛,為了十三的死,亦為了——源墨的死。
云之初知道,她明白,因為,那時的她,是先生的式神,所行,所做,都是先生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