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叫花子與我一般大,我自然想過與他的勝算,所以我才伸手扭住了他,就在他順下律致的錢袋之后。人群里忽然的紛紛攘攘讓律致低頭愣愣地看著我,可他還在問我:“馥……何馥(我們約定的假名字),你干什么……”
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小叫花子手中的那個錢袋,律致才恍悟過來。
律致睜大了眼睛,蹲下來拿過錢袋,剛想給那叫花子兩下子,那小孩卻先抱頭痛哭起來,“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太餓了,太餓了……”
抱過頭的兩臂真的瘦得只剩皮包骨。
那一刻,律致的眼神里浮過的沒有富家公子的蠻不講理,他讓我放開那孩子,然后讓他走了。我不說話,反而是一眾圍觀者不太甘愿,伸手要捉那孩子,律致倒是高聲喊住了那人,也叫住了那個叫花子,“你看,我放了你倒有許多其他人不愿意,因為你做了一件壞事,雖然你的出發(fā)點是逼不得已。如果你要走,那你向大家許諾,以后不會再這么做。”
可這太為難那孩子了,他確實是餓了。
我的律致,你多坦率而善良,可你總也不明白一個人所作的惡有時無關(guān)品性,而是另一種我們都身處其中、無法抗拒的東西——那便是生活本身。
無論如何那孩子只能哭著點頭。他走了。退出了屬于你的舞臺。你如此明亮無瑕恰如光芒,可也是如此脆弱不堪,因為你太不懂得這個世界的艱險復(fù)雜。但這插曲很快便過去了,你的十三歲,在街道巷聞里說著你良好的品性家教,讓許多少女都對你更為癡迷。不過你沒想到我倒是也因此成名,原本看向你的目光有一半也悄然轉(zhuǎn)向了我這邊。
“太可惜了,怎么她們就看不出你是個女孩兒?”
你憤憤不平。
有什么?你自己也從未在意。你從來只當(dāng)我是你的武師,卻從未考慮我的身份。不僅未考慮過我的身份性別,也從未考慮過我對你的所有提問。比如我時常向你打聽的那些律楨的事、你家的事。我是從你那里得知律楨與你同父異母,知道他是在你小時候被接回來的,但你不知道為什么他曾離開你們那么久,可你父親說過,你的哥哥跟你一樣沒有母親,但他還在外面受過很多苦,所以你要多多照顧他。你曾在年幼時趴在哥哥的窗邊問他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的,可你的哥哥眼睛里都是灰暗的陰霾,你知道你問錯了,惹他生氣了,可這不是你的本意。你父親說,好男兒能屈能伸,所以你不介意自己去道歉,所以你就倔犟而直白地在哥哥窗前站了一整夜——這倒是你引以為傲的事,畢竟你從來都想成為一個敢擔(dān)當(dāng)?shù)哪泻⒆印蓸E架不住你的倔犟,出來與你對話。你對他說:“對不起哥哥,我只是好奇外面的事?!甭蓸E應(yīng)該是在那時就原諒了你,他內(nèi)心從來不想藏什么惡意,所以他問你:“為什么好奇?”你說的是:“我從沒離開過這里……”律楨明白了你的向往,所以他說:“喂,致,外面很危險你知道么?”